吴碧青母子正要出门,亭长大人肖章带着儿子肖赖登门拜访,肖赖的脸上又添了新的淤青,哭哭啼啼地,扑通一下跪倒在云峰面前,云峰赶紧上去搀扶,他死活不起来,肖章气愤地说:
“我看你敢起来!这混小子出言不逊就该打,我一弄明白他侮辱了云峰贤侄,就狠狠地教训了他一顿,常言说得好,子不教父之过。儿子不好,是我这做老子的不够格,现在,我把他拎来听嫂嫂和两位贤侄发落。”
吴碧青说:“我正要带云峰去道歉,这是云峰的错,应该道歉的是云峰,肖贤侄快快起来!”
云峰向肖赖诚恳地说:“对不起,是我的错,我不该打肖少爷。”
“不行,让他自己亲自认错才行,逆子,快点道歉!”
肖赖紧张地边抽泣着边说:“云,云,云哥儿,对不起,我,我不该说,说那些,话,您大人,大人不记,小人过,我,我给您,给您磕头了。”
说着就磕了几个响头。
剑峰说:“肖老爷,先让贤弟起来吧。”
吴碧青说:“亭长大人,你这让我情何以堪!本来是我们的错,现在反而你们来道歉,就别为难贤侄了。”
肖章说:“两位贤侄,别叫我老爷,这样太见外,我跟你爹可是好兄弟,你们该叫我叔叔。”
他又对吴碧青说:“嫂嫂,你说这狗东西该不该打,村里人说的那些混帐话,有谁起哄的有他起哄的吗?伯奎大哥是什么人我最清楚,为了老百姓做了多少好事?那些王八蛋不念他好也就得了,他们竟然背地里编派他,有一次胡三和一伙人在议论伯奎大哥,说伯奎大哥没有供奉乌龙这是公然渎神,对火婆婆有了成见,踹了火婆婆的香案,以致招来了嗜血石魔,他失踪不说,村上的人接连失踪,可见天神乌龙借石魔的手已经在报复我们的村子了,他娘的那些人竟然都信他的鬼话!见此情景我的火气登时就上来了,简直失去了理智,狠狠地教训了胡三等人一顿,现在村里人在我面前没有敢提这茬的,好在他们知道我这脾气,不然有他们好瞧的,我正在调查谁开始造的谣言,一旦查出来绝不轻饶他!”
吴碧青一向不知道肖章是如此好的人,此刻觉得他身上还是有股子正义感的。
她严肃地说:“我知道伯奎是清白的,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村子好,为了村民好,他坚持主祭的位置不能变更,是恪守祖训,更是作为神佑村村民该有的良心!现在山下是没尽头的严冬和黑夜,我们这里却一如平常,我想这跟我们没有随便更改主祭的神有关。至于说他踹了火婆婆的香案一事,我保证绝无此事,他虽然看不惯火婆婆迷惑村民,骗取他们的钱财,但是他经常看望她,给她送生活所需,让她安守本分颐养天年。伯奎失踪和其他人失踪没什么联系,肯定另有原因,还有村民们传言的石魔根本是无稽之谈!”
肖章点头称许,他说:“这些村民无知,硬是把几个不靠边的事儿往一起靠,看似有根有据,其实都是胡编滥造,这些忘恩负义的东西!你小子竟然也跟着搀和,不管是谁羞辱我伯奎大哥我都不会饶他,就是亲儿子也不行,不争气的东西。”
说着肖章又打了几下儿子的头,又经过了一番劝解,肖章总算让儿子起来了。
“我这人当爹真不够格,你知道他娘生他就大出血死了,他从小就没娘疼,我事情多,也管不到他,嫂嫂,如果你不嫌弃,从今以后就收了他做干儿子吧,一来帮我时不时的管教管教这小子,不然他就废了,二来,也让这小子受你些熏陶,也像两位贤侄一样通情达理一些,如果你答应,他也就算有娘了,我对他也就不那么愧疚,嫂嫂,你就答应了我的这个请求吧。”
吴碧青为难地说:“大人,我哪当的起啊?现在伯奎不知下落,又出了很多离奇的事,出了那些风言风语的,村里人都避我们唯恐不及,我们只想安安分分的过小家日子,不能连累任何人。”
肖章着急地说:“嫂嫂,你这真羞煞我了,我的态度很明确,那些谣言就当是臭屁,我现在还偏要这小子认下你这个干娘不可,这样我看村里人谁还敢议论你们,议论你们就是在议论我孩子的干娘!就是在议论我肖章的两个干侄子!他们有这个胆儿?小子,还哭什么哭?真他娘的没出息,还不快给你干娘磕头?”
肖赖闻言跪倒在地又是几个响头,嘴里喊着:“干娘,就认下我吧。”
吴碧青赶紧把他扶起,肖赖得不到父亲发话依旧不敢起。吴碧青只好说:“我认下这个儿子了,大人,这件事我们两家知道就好,这对你确实算不得一件好事。”
肖章高兴地说:“嫂嫂,这对我是天大的好事,为什么不让别人知道?我要让全村人都知道你是孩子他干娘了,在这村里我肖章说话还是有分量的,我看谁还敢欺负你们。”
正说着,一大群人拿着锄头斧头棍棒如沉重的山石卷着尘土轰隆隆地滚动到吴碧青家的门前,后面还跟着一群妇女和孩子。他们各个凶神恶煞,好像这是一堆愤怒的篝火,他们每个人是这篝火中的奋力燃烧的干柴。
他们叫嚷着:
“滚出我们神佑村!”
“我们不想冻死,不想变成夜猫子,不想被嗜血石魔吃了。”
“对,我们不想,快点滚出我们神佑村!”
“别污染了我们村子,为了我们的子孙后代,我们必须让他们滚!”
云峰气的一下跳了起来就要冲出去,母亲严厉地使了个眼色他才强压住怒火,剑峰看着母亲,等待母亲吩咐。
吴碧青说:“我出去跟他们说说。”
肖章说:“嫂嫂,我跟你一起去。”
兄弟俩紧随母亲左右,出门时云峰抓起了一把镐头,被母亲夺了过来,放回原处。肖赖则畏畏缩缩地跟在后面,他被这愤怒的人群给吓呆了,真后悔刚才宁死也不该认这个干娘,心中叫苦不迭。
吴碧青站在愤怒的人群前,神态自若,而此时这愤怒的火焰大有一下吞噬他们的架势。
吴碧青高声喊道:“乡亲们,有话好好说,你们这是为了什么?”
肖章在边上也厉声责怪:“都反了你们了?快给我滚回去,又是你娘的胡三带头,快带着人给老子滚!”
胡三说:“今天谁说啥都不好使,我们不是为了自个儿,是关乎到我们神佑村生死存亡的千秋大计,亭长大人,对不住咯,我们必须让他们母子离开这里。”
“对,对,要他们离开!”
吴碧青依旧镇静地说:“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你自己还不清楚?这才几天功夫,刘老蔫,钱三,孙大脑袋,接连失踪,今天赵大能耐又不见了,这是村里无缘无故失踪的第十三个人了,下一个还说不上是谁,我们都想活命,你们就别赖在这儿祸害人了。”
吴碧青说:“他们失踪关我们母子什么事?是我们把他们藏起来了?你们也太无理取闹了。”
胡三说:“刘老蔫肯定是被嗜血石魔给吃了,肯定的,而嗜血石魔就是因为你们家老梁渎了神,神来惩罚我们,把本来保护我们的神石变成了教训我们的魔石。”
吴碧青大笑说:“你胡三怎么知道有嗜血石魔?难道你亲眼见到了?如果是你亲眼所见,那么你怎么会安然无恙?如果你没有见到,那你就是造谣生事的人,现在亭长大人就在这里,我们要他来伸张正义,妖言惑众该怎么惩罚?”
胡三一下不知说什么好,憋的满脸通红,人群一阵骚动,都在议论这嗜血石魔到底有没有。
肖章扯着嗓子大喊:“胡三,我上次是不是打你打的轻了?我一会儿要把你绑起来,扒光你的衣服,在议事厅前晾上七天七夜,把你晾成干儿,看你还他娘的敢蛊惑民心!”
胡三的身后出来一人理直气壮地说:“胡三是拿不出证据,可是自从老梁失踪,这村里怪事儿就不断,乌龙下界那次,老梁硬是不同意火婆婆的话,这是公开渎神,渎了我们亲眼见到的神,给自己招来祸事不说还连累了全村人。”
吴碧青厉声道:“真正渎神的恰恰是你们!你们真是数典忘祖!去到神坛上,好好读一读神碑,那些流淌在我们血液里的训诫,怎么就燃不起你们对祖宗的敬畏呢?一个乌龙下界,就动摇了我们坚守的根本,动摇了祖宗立下的规矩,如此公然蔑视祖宗,还有何脸面说自己是神佑村的村民!”
一席话说的所有人无言以对,都鸦雀无声。
这时人群里又冒出了一句话:
“横竖都是她有礼,我们说不过她,我们跟她讲什么理?他们母子必须离开村子,我们不能拿全家老小的性命开玩笑。”
这句话像是死灰里爆出的火星,再次点燃了暴怒的人群。
“对,跟她没什么理好讲,我们可不想死,更不想我们的家人有事,赶紧滚出村子!”
云峰摩拳擦掌早按捺不住了,剑峰也浓眉倒竖,谁敢侵犯他们的母亲,他们是绝不手软的。正在剑拔弩张之际,亭长大人肖章又一次扯破了嗓子吼道:
“你们这些忘恩负义的狗东西,想当初梁伯奎大哥对你们做了多少好事,如今他没了,你们就这么欺负他们母子,我明告诉你们,如今梁大嫂是我儿子的干娘,你们跟她过不去就是跟我肖章过不去!有我肖章在,我看你们谁敢赶他们出去!”
正说着,又一伙手持兵刃的凶神恶煞的人赶来,原来这伙人是乌龙帮的,为首的三流子和巴子。
肖章大叫:“三流子,你们来的正好,把胡三给我绑了,老子要让他知道什么是规矩!有敢出声的就跟胡三一个下场!”
村民们见亭长来真的,平日里本来就害怕他们这伙横行霸道的人,现在更加怕了,顿时气焰顿消,各个都不敢出声。
胡三被两个壮汉架着挣扎着大叫,“亭长大人,你就是杀了我,我也要把话说完,如果他们能证明他们梁家跟村上人失踪没关系,那就打破石魔的传言,我要问一问你们梁家兄弟,你们敢亲自到怪石窟去探一探吗?你们敢吗?”
人群嗡嗡地叫道:
“你们敢吗?”
“有这个胆量吗?”
“不敢就证明你们也怕了,就证明你们跟嗜血石魔有关系。”
云峰大吼:“怎么不敢?等我捣了那个怪石窟看你们还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