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成眼利，发现了声源，摆手众人不要作声，然后往潭中一指。
众人循着石成的手势低头望去：潭水清沏见底。雪白的沙子清晰可见，上面正游动着几条形状奇特的鱼：这鱼长近一尺，背面是黑色和棕色相间杂着，鱼头扁而宽圆，上面嵌着一对小眼睛，尾部侧扁，伸出的四肢短小而肥硕。
石成脱口而出：“啊！娃娃鱼！”他的声音放得很轻。
苏寨主以为自己年老耳朵有问题听错了，把嘴巴贴着石成的耳根，小声地问道：“什么？这鱼叫娃娃鱼？”
石成点了点头，回答的声音虽小却很肯定：“对，这些就是娃娃鱼。”
苏寨主借着火把的亮光，低头仔细察看，似乎发现了什么，小声地：“啊，这种鱼怎么会有四只脚的呢？”
石成指着在溪里自由自在游着的娃娃鱼，同样小声地回答：“是呀，这娃娃鱼跟别的鱼不同，它有四只脚，能够在水中游，也可以在岸上的岩石上爬。”
“娃娃鱼、娃娃鱼……”苏寨主自言自语，“为什么那么多的名字不起，却将它叫做娃娃鱼呢？”
石成把苏寨主拉到离龙潭稍远处的大石后面，小声地作解释：“苏寨主，这种鱼会发出娃娃般的啼哭声，所以人们将它叫做娃娃鱼。你刚才也亲耳听到了，这种鱼的叫声多像娃娃的啼哭声。”
苏寨主似乎有所悟：“这样的啼哭声，如果在白天听到也不算什么，但是在三更半夜听到，怪恐怖的。”
石成解释道：“这娃娃鱼白天是不叫的。”
苏寨主不解地：“那么它什么时候才会叫呢？”
石成解释道：“娃娃鱼只会生活在高山水质极好的溪涧里，它们白天躲藏在溪流的石缝里面，夜晚才出来活动。娃娃鱼在半夜发情的时候才会叫的。”
苏寨主恍然大悟：“啊，原来如此！这些天夜晚我听到外面传来阵阵小孩子的啼哭声，一直以为这是半夜小鬼在叫哩！那个区巫婆还说是对面的那群山鬼附体到我儿子的身上，吓得我几乎连尿也拉下来。”
石成见苏寨主的脸色没有刚才那么难看，道：“苏寨主，现在你亲眼看清了，那巫婆指的山鬼在哭其实就是这些娃娃鱼的叫声。”
“啊！我们都以为是鬼叫哩。”经石成这么解释，苏寨主彻底明白了的事实真相，想到前些时候花了不少钱请区巫婆到家里来作法驱鬼，真是后悔莫及，悻悻地说，“原来那个区巫婆也是用谎言来诳骗我，害得我几乎耽误了给玉佳治病的时机哩！”
石成劝戒道：“那些巫婆为了骗钱，当然是要编造一些鬼神故事来骗人，以后碰到这些事，你还是要先细心地想一想。”
有了这个亲身的经历，也算是一个深刻的教训，苏寨主内心感触良多，点着头：“这也是！这也是！”
石成正色地跟他说：“人世间，如果你心中有鬼，你的四周都会有鬼。如果你心中没有鬼，就不会有鬼的了。”
“如果心中有鬼，你的四周都会有鬼。如果你心中没有鬼，就不会有鬼的了？亚成，你讲得有道理。”经历了一场恫吓的苏寨主这时有了深刻的体会，又想到了什么，问道，“亚成，你这次带我们到龙潭来似乎是有备而来，难道你知道这龙潭里会有娃娃鱼？”
石成述说着，“今天下午，你说在昨日半夜听到龙潭那边有小孩的啼哭声，似小鬼在哭。这让我忆起一件往事，当时我就预感这龙潭里应该有娃娃鱼了。”
原来，石成外出躲债的那些年月，曾到过黄梅东禅寺求过法。寺里有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和尚释慧禅师不知何因，得了贫血症，每天厌食，日渐消瘦，脸色苍白，寺里的郎中及外面的名医替他诊病后，开过不少药方也是回天无力。
与石成同住的孙师兄平日常得释慧禅师授法与指点，他虽然也懂得药理，但在寺里不是专职郎中。有一个炎暑天的夜晚，没有一丝风，房被猛烈的太阳暴晒了一整天，热浪迫人。孙师兄与石成在房里翻来覆去，无法入睡。孙师兄向石成提议道：“横竖在这蒸笼般的房间里睡不着，不如到后山去走一走。”
石成便跟他连夜上了后山。东山上有一条长流不息的山泉水，这是供全寺一千多僧人饮用的。他俩沿着溪边走着，走着，快到山顶处，忽然听到了一阵阵娃娃的啼哭声。石成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噤，止住了脚步，问道：“此处乃是佛门清净地，平日我们上山打柴采药，从来没有见过俗世人家，现在时值深更半夜，怎会有小孩在山上啼哭呢？”
孙师兄凝神侧耳听了一会儿，说：“啊，这是娃娃鱼的叫声。”石成第一次听到“娃娃鱼”这个名称，追问道：“娃娃鱼？鱼都有娃娃的吗？”
孙师兄故作神秘地回答：“你跟我前去，等会儿你就自会明白。”于是，孙师兄带着石成沿着石阶拾级而上，娃娃的啼哭越来越近，他们最后来到了东山上的一个水潭旁。
孙师兄低头指着那些在回游的鱼，说：“看，这就是娃娃鱼。你听它的叫声多么凄惨，好像娃娃半夜在啼哭一样。”
石成：“唔，它的叫声跟啼哭的娃娃像极了。”
孙师兄：“娃娃鱼在世上是不容易找到的，只能栖息在三百丈高的山溪中，含沙量不大、水质清冽、并且湍急回流的洞穴中。我们东山这道溪流正好适合它的生存环境。它们还会爬上岸来休息哩。”
石成更感新鲜，追问道：“它为何什么半夜会哭叫呢？”
孙师兄：“娃娃鱼平日藏在洞穴里面，昼伏夜出，每逢发情寻偶时就发出‘哇哇’的哭声，来吸引异性。”
石成感叹地说：“啊，原来世间有这么奇特的生灵！”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我在家乡听老郎中讲过，这种娃娃鱼营养很丰富，有人称它为水中人参，也有人说它是‘软黄金’，对医治贫血有特别的药效哩！”孙师兄不愧是孙思邈家乡的传人，讲起医药来头头是道的，“天公造物，这是大自然的恩赐。我想，本来有这些娃娃鱼作为主药，再加上鸡血藤等作药引，我看释慧师父的病会有希望治好的。但是，这娃娃鱼我们不能捉它、杀它。”
石成：“这……”
孙师兄这佛门子弟毕竟有菩萨般的心肠：“这是世间濒临绝种的珍稀动物，如果我们将它们捉来杀了，以后世间就不会有这物种了，但我们可以找代用品。”
石成：“有什么的代用品？”
孙师兄：“燕窝。燕窝可以养阴润燥、益气补中，清虚热，治虚损。”
石成：“如今到哪里去找燕窝呢？”
孙师兄：“幸而，我祖上留下一些燕窝给我们防身护身用。我来东禅寺时也将那些燕窝带来了。但燕窝要加一种药引，就会对释慧大师的贫血病有特殊的疗效。”
石成：“什么药引呢？”
孙师兄：“鸡血藤。鸡血藤有活血舒筋、养血通络、扶正补虚的功效。”
石成听到了一个新名称：“我们到到哪里去找鸡血藤呢？”
孙师兄指向东山对面的山峰：“我到过那边去采药，那峭壁上就有鸡血藤。”
翌日，孙师兄带着石成，到那边山峰采回了鸡血藤等山草药。
孙师兄这才将自己的想法跟释慧禅师讲了。初时，释慧禅师对杂役房中的杂役能开出奇方妙药抱怀疑态度，但那些医术高明的郎中也医不好自己的病，在这风烛残年之时，命运的好坏既然是由天注定，那么不妨试一试。所以释慧禅师只是不动声地吃孙师兄给他煎服的药，
孙师兄拿出家中带来珍藏了多年的燕窝，加上鸡血藤和其它山草药混起来煎。
石成是个有心人，他从头到尾看着孙师兄在精心配方煎药，一边看一边问，将其要领牢记于心中。
果真是药到回春！释慧禅师久病难愈的贫血病症得到了缓解，饭量渐增，脸色逐渐红润。经过一个多月的服药与调理，释慧禅师竟然大病痊愈了。
释慧禅师在东禅寺是一位已修炼了五十多年的佛门中人，在东禅寺里排的座次是在靠前位置，众人嘱目。如今，他的顽疾竟然被一位名不经传的杂役用独味丹方治好了，在寺中不啻是一件爆炸般的新闻。孙师兄由此而声誉鹊起。
……苏寨主听见石成陷入了沉思之中，奇怪地问石成：“亚成，你为什么会有预感到这龙潭里会有娃娃鱼呢？”
“哦……哦……哦……？”石成被苏寨主这冷叮一问，立刻从对往事的回忆之中惊醒过来。一连发出了几个“哦”后，心想，以前在东禅寺发生的事情没有必要现在向苏寨主直言。于是，只见石成笑了笑，回答说：“这是几年前我经历过的事情，以后若然有机会，再讲给你们听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