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晨间,束着长衫,将乌黑的长发高高扎成马尾,姚清灵和易师傅正在那株梅花树下苦扎马步,十一月的冬城,本就如冰窖一般极寒,加之清晨的霜雾浓重,一动不动扎上一个小时的马步,姚清灵已觉自己像雪雾人一般多雪又多霜。
易师傅虽和王婆婆都属于樱云会,但胜在没有王婆婆那么阴寒,他话不多,不苟言笑,清灵见着郝少波远远看着跃跃欲试的模样,就将他叫来一起学武,这易师傅也好说话,并没有半分抗拒之意,对待郝少波竟比对着她多了几分热情和耐心。
三人立于梅花之下,正在兴起,姚清云和王婆婆前后脚进了内院。
“郡主!府上有贵客拜访,老奴特来禀报,不知郡主是否出面接待?”王婆婆躬着身子样貌谦恭。
姚清灵收了收酸痛的大腿,一边捏着酸痛的肩膀一边疑惑的看着姚清云,姚清云朝她眨了眨眼,但碍于王婆婆在场却又不敢多说话。
“我这郡主封号才刚赐几日,怎生就会有人上门拜访?婆婆婉谢即是!”姚清灵冷冷说道。
王婆婆倒也不恼,不紧不慢说道:“贵客是姜国太子和覃国三皇子以及宫里的绮罗公主,郡主怕是不见也得见了!”
“哦?竟是他们三位?”姚清灵皱眉,这姜太子和覃三皇子来找她倒是不意外,只是连绮罗公主也来了,怕是没那么好应付,将绑马尾的丝带随手扯掉,她朝身旁的清云吩咐:“清云随我进去换趟衣衫,婆婆将他们迎进来先安排在厅里看茶,我随后就到!少波和易师傅你们今天也先稍做休息,明日我们再继续!”
大厅内,覃子睿和杜可帆坐在左侧客椅上,二人品着丫鬟奉上的绿茶,一派悠闲自在,对面坐的是姜若岩和绮罗公主,相较于覃杜二人的品茗自在,姜若岩的耳根就不太清静了。
“我看这郡主府也实在是不懂待客之道,连招呼客人用的都是如此下劣的绿茶,像姜太子这般尊贵的身份,怎喝得惯这样的茶,这清灵郡主也太不把太子放在眼里了。”绮罗嫌恶的瞟了一眼泛着莹莹绿意的茶盏,只觉这姚清灵好生无礼。
姜若岩望着她,好脾气的笑笑:“要论品级这绿茶自然无法与宫内的顶尖红茶还有上供的好茶相比,只是平日里喝惯了那般浓郁的香茶,今日一品这香幽绿茶,茶香泌人,入口芬芳,就像平日里吃惯了大鱼大肉,突然换了些家常小菜一样令人觉得口感一新。”
绮罗捉帕,再次看了看面前那杯绿茶,一脸不解:“不过就是一杯普通绿茶罢了,姜太子将其形容得像琼汁玉露,太子要真喜欢喝绿茶,我那绮罗宫里可有大把,改日太子有空可来我绮罗宫坐坐,到时候本宫亲手给您泡茶。”
坐在对面的杜可帆好笑的看着姜若岩和绮罗公主,终还是忍不住开声:“姜太子好福气,竟得绮罗公主邀请!”
姜若岩抖了抖一身的鸡皮疙瘩,望着杜可帆打趣看他的眼神:“那是那是,到时去公主宫中,我定会叫上杜公子同去。”
绮罗瞟了瞟覃子睿边侧的杜可帆,此人虽比不上姜若岩的翩翩君子也不及覃子睿的冷淡霸气,剑眉星目倒也生得十分俊俏,面上一笑还带着一个酒窝,顿时对他也生了几分好感:“杜公子要是想去,也可一同去绮罗宫坐坐,我见杜公子也是雅人学士,定是懂茶之人,到时候还请杜公子评评理,看是绮罗宫的红茶好还是这郡主府的绿茶好?”
杜可帆起身朝着绮罗公主揖道,直呼自己这是惹火上身,郁闷的看了一眼身旁不为所动如老僧入定般的覃子睿,再看看对面一脸幸灾乐祸的姜若岩,平常利落的舌头一下就打了结。
“清灵不知贵客降临,有失远迎,还望诸位贵客恕罪!”姚清灵的声音从门口适时传来。
厅内人皆把目光投入门口那抹俏丽的身影上,已是郡主身份的她再不能如往日那般清颜素妆,玉后又特意命人赶制了一批颜色亮丽的衣裙送来,千挑万选之际她也懒得纠结,清云帮她挑了件天蓝色的长裙,金属质感的暗花将袖口及裙身挑曳的灵气十足,长发自垂肩头,后鬓上插了一支与天蓝色相近的碧钗,略施脂粉看起来面色红润气色极好。
覃子睿也随着众人起了身,主客之间依礼正式揖拜了一番,姚清灵以主人身份坐在首位,首位边上的侧位自然坐的是绮罗公主,左右两边的客椅皆坐着姜若岩同覃子睿杜可帆。
“清灵刚封号,在这良城中也没几个朋友,本以为门庭清落,不想今日倒迎来几位贵客,府邸这几日才收拾妥当,简陋得紧,要是有什么地方招待不周,还望几位海涵。”姚给灵客气朝众人道。
“清灵郡主绝色倾城,那日有幸在宫中一睹芳颜,后又有幸与郡主同车出宫,若岩愁思着总得送点什么贺礼以表仰慕之情,来时正巧碰到了覃三皇子,杜公子说是与清灵郡主是旧人,并且有恩于他,所幸就冒昧一起过来了。”姜若岩清**声娓娓道来,看着姚清灵的眼睛也似抹了春色,竟是有些不舍移开。
清灵轻笑,眉眼间清冷气瞬间有些融化,少女特有的娇羞还有那份冷然的美感初开乍放,屋内寒气似被那嫣然一笑驱走,三位男子看着佳人笑面如花,竟有种春暖花开的错觉。
“姜太子太客气了,清灵还未谢过太子那夜相送,理应是清灵登门拜谢,倒被太子登了先,惭愧惭愧!路遇覃三皇好理解,我这丫鬟确与杜公子有过一面之缘,只是绮罗姐姐怎会随二位贵人一起过来?这天寒地冻,公主身子骨娇贵得紧,若凉了身子怕是父皇要责怪我了!”
绮罗公主摆了摆袖,恰如其分将公主的姿态摆得老高:“你这府里确是冷清又寒冷,若不是姜太子要来我才不会来这里了,我是看在姜太子的面子上才会过来的。”
姚清灵有些好笑,感情这位娇纵的公主把自己当成情敌了,看来她属意的对象竟是姜若岩那只大尾巴狼,不过也对,那覃子睿像根冰棍似的,寻常女子怕是见了早就退避三舍了,就莫说这身份矜贵的堂堂大良公主了。
这样想着,她不自觉将目光望向那冰冷的黑衣身影,有着现代人灵魂的她也算阅人不少,姜若岩的狡猾腹黑她都能看出七八,唯独对于这位只有两面之缘的覃子睿她却有些无可奈何,孤独、冷傲是他表面散发出的气息,内心呢?他的内心是什么样的呢?会不会和表面完全不一?
接触到姚清灵打量自己的目光,覃子睿并未移开视线,他望着她,一如她望着他,三见此女,一见闹市,侠义热肠,二见青楼,倾国倾城,三见宫宴,冷静自持,今日再见,如见到另外一个自己,纵穿华服却又陌生疏离,她虽不是朝着他笑,他却好像能听到花开的声音,竟是那般美好。
察觉到自己的行为有些失态,姚清灵将目光收回,望向覃子睿身旁的杜可帆,想起那日姐妹三人逃难,集市上他朝清云搭讪的模样,现在看来,不过一月光景,却恍如隔世般。
“杜公子今日来钱袋没丢吧?”
杜可帆被她糗事重提,面色一阵白,显得有几分尴尬,以袖遮面回礼道:“郡主挂怀,上次多谢郡主提醒,这钱袋之事郡主就莫再提起,提起好生尴尬啊!”
站在姚清灵身后的姚清云见着杜可帆一脸窘相,顿觉好笑:“昨日在街市上我见着杜公子,你可不是这搬旧事勿提的模样,不过一日,杜公子就觉尴尬了,昨日怎不见你尴尬啊?”
杜可帆望着姚清云,好生嘴利的丫头!就不能给他留点面子吗?他望向姚清云的另一侧,不对啊?那日不是还有一名女子吗?怎么没看到了?本想着能再见她一面,看来今日是要失望了。
“郡主所佩黑玉好生面熟,可否借在下一看?”一直没有出声的覃子睿看着姚清灵腰间佩着那枚黑玉问道。
姜若岩将目光也望向那枚黑玉,沉思片刻,面上表情有些深沉。
姚清灵捂了捂那块玉佩,面色故作惊讶:“不过是一块普通墨玉,故人相送,不是不什么贵重物品,岂敢污了三皇子的眼。”
姜若岩接过话头:“我听闻覃国皇室贵族,都是以佩墨玉作为身份象征,我见着郡主腰间那块也不似寻常之物,远看倒挺像覃国物品,郡主说是故人相送,难不成您在覃国有旧识?”
听到这话的绮罗公主来了劲,她一脸不可思议捂住嘴:“妹妹可是我良国御赐的郡主,怎生会认识良国以外的人?这玉佩向来也是代表身份象征的私人物件,要是被有心人士听了去,堂堂郡主私下结交外国之人可是死罪,妹妹你可不要吓我哦!”
姚清灵微愣,她就知道这些人不会无缘无故来拜访她,果真!这才话过三茬大家都露出了狐狸尾巴,这墨玉明明就是覃子睿那日在青楼让花姐相赠,此番为何故作不知还故意提起?个中蹊跷意欲到底为何?
绮罗一袭话,让气氛顿时陷入内紧张之中,姜若岩好整以瑕看着对面依旧面无表情的覃子睿,入口的绿茶已是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