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嵬一路飞奔而来,不多时就已寻到了“逍遥楼”下,杀气腾腾地瞟一眼那二楼鎏金大招牌,直奔进酒楼来。两个跑堂的小二知道他来闹事,大呼小叫地上来阻挡。郑嵬虽是憨厚,但那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见两个仗势欺人的东西凶恶!双手疾去,各抓一个,提着腰绦举过头顶,怒吼道:“焦大富在哪里?”
这声吼,不亚于惊天炸雷滚过来,那两个小二仰面朝天,手脚乱弹,哇哇怪叫,哪里答上话来。楼下客人、掌柜、店仆早已作鸟兽飞散,逃得尽光!
郑嵬睁大牛眼,四下寻看,却忽听见二楼上笑语不断,遂举着两人径奔楼上来,一抬眼就觑见焦大富正与那伙亡命徒吃酒作欢。
“焦大富!还我父亲命来!”郑嵬见着仇人,双目淬出鲜血,大吼一声,就将两个小二掷将过去,踊身跃上楼来。
焦大富正吃得得意,猛听到大吼,抬头见是郑嵬,那身上烧得焦糊,满脸漆黑,如个凶神恶煞一般,惊得两腿发软,被那两个肉身子砸倒,一时爬不起来。
那一窝帮闲流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俱绰起家伙上来,动起刀棒。郑嵬这番却不留情,迎身只任刀砍棒敲,浑然无惧。夺过一柄砍刀,左劈右劘。刹时鲜血飞溅,惨叫连天,不一会儿,那窝鸟人死的死,伤的伤,滚躺了一地。
焦大富唬得早就悄悄地溜下楼去。刚要出门,郑嵬在楼梯口觑见,大呼道:“你这恶霸!往哪里走?拿——命来!”纵身跃下了二丈多高的楼梯。
焦大富下意识地回头一瞧,只见郑嵬浑身上下血染,恰如一个从地狱里钻出来的魔鬼,双膝不禁一软趴在地上,被郑嵬凌空跃下,双膝磕压在他的背上。
这力道何止千钧啊!霎时焦大富似个王八一样四肢张开,抻手蹬腿,七窍流血,连人屎都压得出来了。郑嵬挥着钵大的拳头,雨点价地擂捶,那身子只纹丝不动,却早已被压死了。郑嵬遂揪住他的脖子只一扭一拔,就将那颗头颅拔了下来,提在手中,直出了“逍遥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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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嵬大步过了街市,回到火燎过的茅屋,在近旁扒了一个大坑掩瘗了老父,将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奉祭上。叩拜大哭。
忽时,但见人声杂沓,火把通明,那樊差头带领着三十几号差役径围将上来了。
火光影里,郑嵬侧头觑望,目光冷森,似两把并刀,吓得众差役纷纷后退。
樊差头压住阵脚,高喊道:“冤有头,债有主。你今番杀了十余口人,我是奉命办差,你莫要为难兄弟们。”
郑嵬霍地立起身,吼道:“那些个恶棍市霸,早该杀光!我今日杀了他,也算是为当地除了一个祸害!”说罢,凄厉的狂笑不止。
平日里,便是小儿摸弄郑嵬的桃儿头寻开心,他犹如一个傻子似的憨笑不怒,今日却如此发飇发狂,真个似黑煞神下凡!众差役面面相嘘,胆怯不已。
郑嵬狂笑罢,复给老父磕了三个响头,倏然起身,一步步走将上来。
众差役面如土色,一步步倒退去。
郑嵬直走到樊差头跟前,站住不动,稳如泰岳。
樊差头背脊上直冒冷汗,手握着刀把哆嗦不已:“你……你……你不要胡来。”
郑嵬一语不发,缓缓地伸出双臂,将两腕靠在了一起。
樊差头顿时明白过来。揩着大汗,急命差役攒肩拢背地捆绑紧了郑嵬,直押回县衙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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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庭随谭煄清点校对过了物资后,已是上夜时分。于是二人就在仓司署用过了晚饭,然后双双走出了仓司署,欲去诚心实意地邀请郑嵬相助一臂之力。
但刚转过巷口,顶头就瞥见樊差头押着郑嵬而来。二人惊异万分,忙迎上去探问,才知郑嵬又杀了十多条人命,不由大惊失色。
待询问了事由原委,钟庭把握着郑嵬的肩头道:“兄弟莫怕,贫道自来救你!”
“你我素无来往,为何屡次救我?”郑嵬甚是不信。
钟庭微笑道:“贫道见你是一条真正的好汉!心生敬慕,所以愿意交结你这个朋友。你的事,便是贫道的事。”
郑嵬听说,哈哈大笑,撩大步向前行去。走过数丈路,忽回头道:“无论道长救不救得了,我郑嵬心中有你这个朋友了。”说完,纵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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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庭和谭煄目送郑嵬消失在灯光深处,转身急急朝县衙走来。
进了衙门,拜见了高大人。落座毕,谭煄就将郑嵬之事说将出来。
高大人听说,唬得跳起来,魂魄未定:“这才多会儿,那郑大楞子又杀了十多条性命?仓司,你也敢来求这个情?”
“是那焦大富先纵火烧了人家房子,杀了人家老父。没有这层,郑大愣子如何会杀那么多人?”钟庭替郑嵬辩护。
“既便如此,他岂能脱掉杀人之罪?十多条人命呢!”高大人反诘道。
“那些个人都是无业歹徒,流氓帮闲!平日里欺压百姓,挠乱社会。留着他们始终是祸害。”钟庭道。
“那焦大富虽然十分孝敬大人,但只怕添给您的麻烦更多。背地里老百姓都说他与大人是一伙的,专门魚肉百姓哩!今日正好借此机会,澄清大人与他的关系,岂不是好事?”谭煄接过话茬。
“‘杀人偿命’是本国国法所定,我如何救得了他?”高大人本想发火,仔细一思,也有些道理,于是心有所动。
“俗话说:‘山高皇帝远’。这‘法’还不是大人说了算?”谭煄奉承道。
高大人闻说,忽一本正经起来,揖礼朝北道:“我受皇恩浩荡,岂能做这违法之事?”
钟庭淡然一笑道:“这郑大愣子一身好武艺,正是要效忠皇上。押解物质过霸山,自可助我们一臂之力。若大人不同意放人,这趟差使贫道也无能为力了。”说毕,行礼欲去。
谭煄急劝住钟庭,慌慌对高大人道:“大人若是不允,我怕大人一家老小人头也保不住了啊!”
高大人悚然一惊,浑身渍出虚汗来,过了片刻,无奈道:“也罢,我来处理这件事,但你们一定要办好那件事。若再丢了物资,送不到归州府,我定要砍了你们的脑袋!”
谭煄大喜:“大人尽管放心,明日就启程!便是路上有什么闪失,仗着钟道长、郑大楞子也能在月底送到。”
高大人略放宽了心儿,再没兴致聊下去,遂书了一份文书递于谭煄,复挥手示意二人出去,独个儿坐在八交椅上思想发呆。最后想起了一个瞒天过海的妙策,即用一个死囚顶替了郑嵬,并送了焦家一些好处,方解决了这起乱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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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庭和谭煄二人兴致冲冲奔至牢狱,交了文书后,就暗地里将郑嵬提了出来。
郑嵬杀了十多口人,怎指望重生?见二人如此情深义重,泪水便滚落下来,欲行大礼。
钟庭急掖住,捋着山羊须道:“你我朋友,不可行此大礼!”乃拽着他直出了牢狱。
三人复进了一家偏僻酒楼,为郑嵬压惊,叙了事由。郑嵬自是重情重义之人,遂拍着胸脯爽朗应允了。
次日清晨,谭煄、钟庭率领着百十多名官兵、押解着十多车辆的物资、出了西城门。郑嵬早藏于城外荒草科里,遂与二人会合了,又换上一套官兵号服,牵过一匹黑马,纵身上鞍,随同二人,径奔霸山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