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府庙民俗文化街,就是菰城人人皆知的骆驼桥。最古老的骆驼桥始建于唐垂拱元年,因其形状弯曲仿佛是骆驼的背部而得名。后经历朝历代多次重修。桥上曾经嵌有菰城刺史颜真卿所写的“骆驼桥”三个字,可惜后来遗失在历史的长河中。建国初期,骆驼桥这一带曾经是菰城的经济中心,菰城大厦,菰城百货大楼都坐落在骆驼桥的周围,还建有河滨公园等开放式广场。曾几何时,骆驼桥就是市中心的代名词。骆驼桥下静静流淌的就是穿过整个菰城的苕溪河。
沈云城和齐清赶到骆驼桥下的时候,淹死那人的遗体已经被运走,围观的人也已经走的七七八八了,只剩下零星几人,但从他们谈论的只言片语中也无法听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你怎么这么爱看热闹?”沈云城挣脱开被齐清拽了一路的衣袖,忍不住抱怨道。
齐清却也不去回答,只是不停的左顾右盼,终于是看见了两个老头,忙不迭的又拉上沈云城向他们走去。
“孙阿嗲李阿嗲。”齐清打招呼道。(在菰城方言中,阿嗲就是爷爷的意思,是小辈对长辈的一种敬称。)
两个老头闻言转头一看:“呦,是小齐啊,你好几天不来嘞。”
齐清腼腆一笑:“这几天家里有些事情太忙了,两位阿嗲身体可好啊?这几天生意还兴隆啊?”听得沈云城在后面差点没翻白眼,什么家里有事,还不是满城满大街去找那个拿他古董的骗子了。言语中沈云城已经猜到这两个老头是干什么的了。骆驼桥向来是上了岁数的老人们喜欢扎堆的地方,其中不乏业余爱好当半仙的老人,他们平日里做些测算姻缘和仙人指路的小生意,赚些零花倒是其次,主要是图个开心,久而久之倒也成了菰城的一道小风景。齐清就爱鼓捣这些个神神叨叨的东西,估计平日里没少和这些老头交换心得体验。
“好好好,挺好挺好。”两老头倒也挺乐呵。
“两位阿嗲,刚才这是怎么了啊?怎么聚了这么多人?出什么事情了?”齐清继续一副腼腆的表情。
说到这个话题,两老头神色一黯,其中一个道:“说起来也真是可惜,这已经是今年苕溪河里淹死的第四个人了,奇了怪了,往年苕溪河也没闹的这么凶啊,今年这是怎么了?”另一个接口道:“更加奇怪的是,这今年淹死的四个人啊,都是菰城里小有名气的算命先生,人家可不比我们这些半吊子,我们就是为了图个乐,人家那可是赚了大钱的人啊。刚才运走的这个啊,就是城西边的张先生,唉,”老头一副惋惜的神色。(在菰城,算命小有名气的人都会被尊称先生。)
“原来是这样子啊,那两位阿嗲注意身体,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齐清了解了情况,示意沈云城撤退。
“好好好,小齐下次有空再来陪我们聊天啊。”两老头说。
齐清和沈云城沿原路往回走。走了一段路,齐清忽然对沈云城说:“云城,我总感觉这事情怪怪的,你先回铺子,我再去打听打听。”
沈云城翻了个白眼,都懒得搭理他,挥了挥手示意他赶紧滚,自己一个人慢悠悠朝赵氏古玩的铺子走去。
初秋的夕阳相较于夏末更加浓烈。
沈云城直起身子,用手捋了一下头发,又伸了个懒腰,才完全从刚才的小盹中清醒过来。夕阳斜斜地抹在店铺的墙上还有地上,把整个铺子的色调泾渭分明了开来。他看了看时间,然后慢悠悠地走到铺子门口,夕阳有些晃眼,让人微微眯起眼睛。路上行人三三两两,旁边有些铺子正在着手打烊,整个府庙民俗文化街沉浸在安静祥和的氛围中。
忽然,口袋里的手机响了。沈云城掏出一看,撇了撇嘴,按了接听。
“看你左手面,”齐清的声音从里面传出,“你家老板娘走了没?”
沈云城看过去,齐清正鬼鬼祟祟地躲在街对面朝这里张望。沈云城无奈的朝他摆了摆手,说道:“早八百年前就走了。”
齐清一听这话,瞬间变了摸样。只见他挂了手机,从从容容的站出来,整了整衣服,然后把两只手背在身后,迈着不丁不八的步子度到了沈云城面前,活脱脱一个来基层岗位视察的领导。
沈云城哭笑不得的看着齐清,问道:“这一天你都去哪了?”
齐清摆出一副神秘的表情,说道:“你赶紧收拾收拾,把铺子关了,我带你去见识一样好东西!”
沈云城一脸鄙夷,掰着手指头:“上次你说这句话的时候,我跟着你一路从菰城市区跑到清德县,半夜偷摸到人家寺庙里去,不仅什么东西都没看着,而且还被当成了小偷,要不是我跑的快,差点就被那帮和尚乱棍打死了;上上次你说这句话的时候……”话说到一半,就被齐清打断了:“以前的事你老提它干嘛,放心放心,这次绝对不坑你,你赶紧收拾收拾,快快快!”一边说着一边用力把沈云城往铺子里推。
沈云城无奈的摇了摇头,收拾完铺子里的东西,然后把店门锁上,问道:“去哪?”
齐清侧了侧头:“打车走,到了你就知道了。顺便提醒一下,我没带够钱,待会儿车钱你掏。”
这个月份的太阳落山地还不是很早,两人到达齐清所说的地方时,还有夕阳的余韵挂在天边。沈云城四下打量了一番,只见这里四周都被矮山环绕,山坡上光秃秃一片,裸露出黄色的岩石。他在菰城生活了这么多年,居然还不知道有这么偏僻的地方。
“我说你是怎么找到这种地方的?”沈云城揉着腿忍不住抱怨道,这种地方出租车当然是开不进来的,两人下车之后又走了好长一段距离,腿都走酸了。
齐清鄙夷地看了沈云城一眼:“都说了让你别天天窝在铺子里,要好好锻炼锻炼,这才走了几步路就不行了。”
“拜托,你看看这路,这哪是人走的,坑坑洼洼不说,还全是碎石块,硌得我脚底板都疼。你到底从哪知道这鬼地方的,你来这里到底干嘛?在车上不让我问,现在到地方了你总该告诉我了吧!”沈云城简直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
齐清一边招呼沈云城继续往里走,一边说道:“还记得我早上跟你说的,菰城郊区出了一件法器么,我们现在就是去见识一下这件法器的庐山真面目。”
沈云城听得白眼直翻,绕了这么一大圈原来还是为了让自己来陪他看这件所谓的法器。“我是真的想不通,放着好好的日子你不过,怎么你就对这些个东西这么感兴趣呢?你要是业余兴趣我也能理解,你偏偏是如此执迷,你到底图个什么啊?”沈云城正色道。
齐清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转头微笑着看着沈云城:“你不觉得被人称作齐先生,齐大高人,是一件非常威风的事情么?我的梦想,就是有一天能成为菰城远近闻名的风水先生,赚大钱,受万人敬仰。”
“你……”沈云城正想说话,却被齐清做了个手势制止了。齐清做了个“嘘声”的动作,然后放低音量说道:“东西就在前面的山洞里,咱们轻点过去,别被发现了。”
沈云城一扶额头,又是这种类似小偷的勾当,这深山老林的,万一待会儿被人发现了,跑都跑不出去。早知道又是这样,打死都不来。
两人蹑手蹑脚地往前走,往前数十步是一个简陋的一层泥房,亮着一盏昏黄的灯。穿过这间屋子再往后几步,可以看见有个黑黝黝的洞口,此时太阳已经几乎完全下山,四周漆黑一片,气氛近乎诡谲。“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沈云城拉住齐清轻声却又语气严肃地问道,“你要是不说我绝对不进去。”
齐清瞄了一眼那亮着灯的泥房,说道:“这里以前是个小矿场,不过这几年因为挖不出什么东西,所以逐渐废弃了,不过有些设备还没完全撤离,所以平时也就一个老头守在这,几乎没什么人来。咱们从旁边绕过去,没什么问题。”说完又继续猫着腰往前摸索,沈云城没有法子,只得跟着他。
两人绕过那间泥房,摸到洞口,沈云城这才看见洞口有贴着封条和禁止进入的标识,不过已经被破坏了。往洞里看去,什么光亮都没有,完全就是漆黑一片,让人捉摸不透洞里的情况,仿佛一只脚踏进去,就会落入万丈深渊。
齐清回头看了一眼那泥房,确认两人没有被发现,接着从口袋里掏出一支小巧的手电,打了个弱光,示意沈云城跟在身后,然后一马当先往洞里摸去。
山洞里的路似乎要比外面平坦些,两人小心翼翼地往里走,这是一条略微像下倾斜的直通路,可以看见一些散落在地上的挖掘器具,还有破碎的安全帽和烟头,证明这里曾经也有过热火朝天的工作景象。走了大约有十分钟,终于看见了这条路的第一个拐口。让人感到惊奇的是,拐口后面居然隐隐透着光亮,齐清的表情也是一呆,应该是没有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他和沈云城对视了一眼,然后关掉了手电,轻轻贴着山壁靠过去,慢慢地探头瞄了一眼。只见拐口后再往前十几米就到了这个山洞的尽头,光亮来自于挂在石壁上的一盏矿灯,亮度并不强,甚至可以说微弱,但是在这漆黑一片的山洞里,却看起来格外刺眼。矿灯之下是一堆乱石,而乱石之上,却插着一样让人更加感到惊奇的东西。
一把剑,或者说,似乎是一把剑的模样。
齐清四下打量,确认了这里没有别人,于是按捺不住脸上激动的表情,想要近距离的去观察一下以证实自己的猜测。,他扯了一下沈云城的衣袖,想要让他一起过去,一扯之下沈云城却纹丝未动,齐清转头看他,却发现沈云城神色可怕,眼睛直盯盯地看着他。
“怎么了?”齐清轻声问道。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这个矿场到底是为什么被封的?”沈云城的这句话几乎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