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出乎预料之外,郭待封怎能想到黄灵徽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时愣在当场。
宫装美妇脸色本就阴沉,一听黄灵徽说私配郭待封为妻,勃然大怒。丑陋青年神情原来不过是有些尴尬,瞬间恨意如刀,死死盯住郭待封。中年太监脸色最是丰富,一会儿惊楞交加,一会儿无奈苦笑。
郭待封还是一贯的处变不惊,心里早猜了个七七八八。这桩婚事多半是父母之命,奈何黄灵徽不愿嫁给丑陋青年,临时要拉郭待封出来垫背。想到这里,郭待封嘴角挂了一丝苦笑,心道黄灵徽如此胡闹,原本打算在她府上躲避几日,看来是难以如愿了。
众人哪里知道郭待封心中另有所想,只道这清秀少年沉默不语便是默认。就听“啪”的一声,宫装美妇看了看黄灵徽,又扫了眼郭待封,手中茶碗重重拍到桌上,凤目圆睁,就要发作。
一旁侍立的中年太监,向黄灵徽使眼色,黄灵徽不理他,示意郭待封解释,郭待封却是怔怔出神,焦急之下一跺脚,趋步上前,在宫装美妇耳边低声言语了一番。
就见宫装美妇愤怒的神情略缓,又看了看黄灵徽和郭待封,突然笑了,道,“不是你提醒,差点就着了这贱婢的道。”
中年太监退下,宫装美妇言语威严,道,“灵徽,莫要再任性,此事我自有安排。”
言罢,宫装美妇道,“鲁公子,灵徽这丫头从小被我惯坏了,言语冒犯之处,还请不要见怪。我王家专好结交武林豪俊,鲁公子既是远道而来,想必还没有寻得住处,倒不如就在舍下住上几日。”
郭待封听宫装美妇这样说话,知道她并不相信黄灵徽所说,自己也免了一番口舌分辩,现在对方主动邀请,正合心意。郭待封看了一眼黄灵徽,便道,“如此,恭敬不如从命。在下叨扰了。”
丑陋青年已将郭待封视作情敌,见宫装美妇竟然留郭待封住下,忙道,“夫人,这个狂徒勾引灵徽,怎可不予责罚,反倒待若上宾?”
宫装美妇瞪了丑陋青年一眼,道,“放肆,无中生有之事,莫要再说。鲁公子乃是贵客,不可唐突。退下。”
丑陋青年似是极畏惧宫装美妇,愤愤地看了郭待封一眼,退出厅外。
宫装美妇这才吩咐道,“着人安排鲁公子好生安歇,不可怠慢了贵客。”
郭待封起身谢过宫装美妇,又冲黄灵徽拱拱手,就有一个仆人上前,领着郭待封出来,一路走至东北角一处小院,打扫出一间客房歇下。
入夜,郭待封用过晚饭,独自上床打坐,心中反复思考。
黄灵徽天下绝色,性格刚烈,可谓巾帼不让须眉,可惜却多得嫁给那样一位丑陋得青年,真是造化弄人。感慨一番,郭待封不觉哑然失笑,这些事情与他并无关系,之所以留在这里,不过是担心投宿客栈,早晚会被孙思邈找到。现在,是要认真思考一下寻访功法与《论事》的计划了,屈指算来,离开桂州已近十日,时间飞快,广州城中强敌环视,寻访之路要远远难过罗州和桂州。
正寻思之间,院中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响起,不一会儿,门外响起一个好听的声音,“鲁公子,可曾安歇了么?”
正是黄灵徽的声音。
这么晚了她来做什么?郭待封眉头一皱,想起日间黄灵徽所说之话,不觉有一丝敏感,既然要留在此处,万不可叫宫装美妇误会。想到这里,郭待封便道,“夜已深了,黄姑娘有什么事可否明日再谈。”
门外黄灵徽道,“事情紧急,灵徽这才深夜前来,恳请鲁公子救我一救。”
郭待封一听便明白还是那桩婚事,实在爱莫能助,正待要回绝,就听“吱呀”一声,黄灵徽径直推门而入,
事已至此,郭待封只得示意黄灵徽坐下,听她如何说。
原来,宫装美妇乃是当今天子李治(唐高宗)第一位皇后王皇后之妹,武则天入宫之后,王皇后和萧良娣争宠失败,被武则天设计杀死,两人家族其余人等俱被贬到了岭南。黄灵徽原在宫中服侍萧良娣,后被萧良娣送与其母。王、萧两家贬到岭南后,交往频密,故而黄灵徽认王夫人作了义女。前段时间,有一个神秘人物来到岭南萧家,此人走后,萧家便要把黄灵徽许配给萧良娣的侄子萧子规,就是那个丑陋青年,还说要叫他们两人修炼一部盖世武功。
黄灵徽听得这个消息后,抵死不从,寻机逃了出来,要到广州请王夫人做主,推掉这门婚事。萧家料定黄灵徽来到广州,便派中年太监带着萧子规赶来,因为黄灵徽道上被论钦陵纠缠耽误了时间,所以萧子规等人反而提前到了,已向王夫人禀明此事。
郭待封这才明白前因后果,沉吟片刻后,道,“此是家事,还是请王夫人为黄姑娘做主,鲁某一介外人,似乎无能为力。”
黄灵徽叹了口气,道,“鲁公子,义母对我一贯疼爱有加,可是此次据我观察,多半也是要命我嫁与萧子规。日间初见义母之时,我就感觉情形不妙,原以为是义母为难,故而冒昧谎称已经与鲁公子私定终身,原想给义母提供一个替我挽回的借口,哪知却是触怒于她,竟然对我严加责备,命我一定要嫁与萧子规。灵徽这才深夜来访鲁公子求救。”言罢,黄灵徽脸上一片落寞。
郭待封以为黄灵徽性格刚烈,萧、王两家若是一味相逼,黄灵徽多半会以死明志,岂料黄灵徽竟然这般温婉无奈,竟来苦苦哀求自己,不觉倒有些惊讶。
黄灵徽看出郭待封的心思,道,“萧家与王家待我恩重如山,灵徽既不能逃又不能死,怎样找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才是最好。”
郭待封实在不知该如何相劝,缓缓道,“父母之命,原是无可奈何之事。”
原来,黄灵徽一来不愿嫁与萧子规,二来这数日里朝夕相处,生死相依,一颗心已经系于郭待封身上,此时深夜来见,却见郭待封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不觉灰心丧气。可是又不甘心,又道,“鲁公子青年才俊,灵徽已与义母提及,义母也是有意延揽结交,若是鲁公子肯为灵徽求情,此事也许还有一线转机。”
看黄灵徽满眼期待,郭待封亦是颇觉为难,可是一来他对黄灵徽并无丝毫男女之情,二来自顾不暇,并无心力出手相助,况且素昧平生,就要横加干预王萧两家家事,于情于理也不合时宜。
就在郭待封为难之际,屋外衣袂破空之声响起,有人夜袭。
郭待封神识强大无匹,早已发觉此人不过凝气境初期修为,当下并不介意。思索之间,那人已经跳进小院,郭待封心念起处,金翅大鹏诀施展开来,身形已从床上消失。黄灵徽眼前一花,早失去了郭待封的踪迹,再看之时,郭待封已经开门而出,负手立于屋檐之下,冷冷的盯着来人。
再看院中站着一名身材异常高大的人影,正是萧子规。
郭待封心下明了,萧子规将自己当做情敌,竟是要来寻仇。可是,他哪里知道郭待封修为远远超他,贸然前来,只是自取其辱。
郭待封出道以来,第一次面对完全有把握战胜的对手,心中不免平静许多,也不说话,只是看着对方,一念起处,体内真气三十二倍速度运转起来,强大无匹的战意弥漫而出,笼罩住了萧子规。
萧子规甫一落地,就见郭待封开门而出,随即一股危机感和强烈杀机袭来,萧子规激灵灵打了个寒战,这时,郭待封开口了,“怎么,阁下还要动手么?”
言语间冰冷彻骨,无尽战意碾压而出。原来,郭待封故意将全部实力释放出来,也是想叫萧子规知难而退。
萧子规感受到郭待封凝气境中级的威压和战力,自知绝非敌手,却是并不畏惧,咬牙切齿道,“无耻狂徒,勾引萧某未婚妻,萧某岂能受此奇耻大辱。夺妻之恨不共戴天,就算你修为远在我之上,今天也要和你拼了。”
此时黄灵徽也已出得屋来,看见萧子规一副拼命三郎的架势,心中烦闷不已。她与萧子规一道长大,只是将其当做兄长看待,平日相处也是极好,只是不愿结为夫妻。心道叫萧子规吃些苦头也好,便不言不语。
郭待封哭笑不得,想不到萧子规倒还是个情种,黄灵徽却是不管不顾,自己吓不到萧子规,真要出手又不合适,只好好言解释,“萧兄千万莫要误会,在下与灵徽萍水相逢,绝无私情,日间只是灵徽的气话而已,请萧兄放心就是。”
黄灵徽听郭待封撇的干净,想自己容颜绝世,多少王孙公子想要一亲芳泽而不得,现在主动亲近,郭待封竟是避之唯恐不及,一味推脱,真是又羞又气。
萧子规哪里肯信,不由分说,拔出一把钢刀,抖起一片光影,拧身冲了上来。郭待封屡经战阵,以前都是手忙脚乱,这次面对修为远逊自己的萧子规,从容不迫,也不动手,轻轻飞起一脚,闪电般从刀光缝隙之中踢入,将萧子规连人带刀踢飞。
萧子规不知好歹,起身还要上前争斗。郭待封不觉有些恼怒,思量着要给萧子规一些教训,这时就听一声娇喝,“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