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帮派丽人
杰克进入地下的大厦壁垒已经是第二天了，房间内的坚硬弹簧床睡的让人背疼，远不如家里的被褥松软。
这座大厦壁垒内似乎除了水电，就只剩下阿黛丽的工程零件，别的什么也没有，他的行动，也被限制在所住房间之内，若想多出去一步，门口则有两位高大的持枪卫士，摇头对他说“不。”
他不是不想反抗，要照着他原来的暴躁脾气，早就一拳打上去，冲出这个小房间了。
但唐娜却请求他稍坐静待。
[地下巢都]也有太多的地方让他好奇，勉强算是耐下了性子。
他倒也不是很着急回去，反正现在的位置形同虚设，内部也有帕特给照应着，后勤部又几乎没什么人来监管。
至于这里的饮食。
反正都是罐头，罐头金枪鱼，罐头午餐肉，罐头水果，瓶装水，都是库存货。
倒也别有滋味。
嗤，撬开一罐可乐，咕咚咚的往下灌。
[没想到。。温柔的唐娜小姐竟然。是这地下世界的一员。]
[怎么会这样？]
[她又为什么要到凛钢城来？所谓[帮忙]会是什么？]
而关于地下巢都的混乱，他略有耳闻。而对于起火的那一夜，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断断续续的琢磨着，一边看着窗外陌生的世界。
这被钢板铁幕封闭的，被称为[地下巢都]的地方，意外却保留着很多原本的都市风貌，景色别致，多彩缤纷：
兰星灯塔，灵歌河的蓝色潮涌，掩藏似乎被遗忘的旧事。
白云大桥，横跨饮马川，见证著飞速的发展和瞬间的颓废。
日环食大教堂，曾经千万圣徒祷告之地，巍然耸立，似乎不容亵渎。
峭石巅，昔日攀爬者和山民的巅峰。
誓言之证神庙，这座昔日遗迹已被时间完全蚕食，像远古生物残缺不全的骨骼化石，散落一地。
英灵殿，这座芳草地上的建筑，宁静与和谐已难寻见，少数例外的净土便格外值得珍惜。
这里的风景倒是比地上不变的铁城景色好得多。
可是在这里，却有着种杰克[熟悉]的味道，一种他想不起来的味道。
最让他在意的是，地下巢都的城市动力，电力，水力竟然仍然能完全覆盖，并且保持，在遮蔽天空的亥伯龙钢铁装甲板顶上，竟然装满着无数支随着现实阳光角度变化人造光合灯，甚至在12小时候会固定熄灭，12小时后会固定照明，完全模拟原本的生态，就连花草叶树都可以借籍人造灯进行光合作用，正常的生长和枯萎，吐纳氧气。这个应该已经死亡的巢都，像是个破掉的气球，有个神话巨人不断在维持吹起似的，膨胀存活。
更奇特的是这里竟然还会下雨，鉴于处于封闭状态的地下本身是不太可能形成水循环的云脉，显然都是靠人工排降。
这到底又是怎么回事呢？
对于唐娜和她妹妹的金属义肢，杰克并不反感所谓的[改造生化人]，这点在他看来并无太大的紧要。
他是一个对喜欢上的对象，就毫无挑剔的人，怎么样都说好的男人，到现在为止，想到的有一点是没错的。
唐娜姐妹正是地下帮派[夜莺]中的骨干。
即使在巢都，[夜莺]也是一个很特别的帮派。
所有成员都苍白的像张纸，许久未见过真正阳光，在他们的身体上，都有个部位被换成大小不一的“人工”零件，姐姐唐娜是双银色的足胫，妹妹阿黛丽则是紫色的左臂。别的成员也都是零散有义肢替换的部分，这些义肢的做工，年代，和质量也参次不齐，杰克在窗口曾见到过有简单蒸汽结构的铁质肩膀，有粗糙打磨的铜质手掌，有精细复杂打造的活力银质关节，甚至还有粗糙的钢脑壳，乍一看有点吓人。
到底是加入[夜莺]就要替换成金属躯体，还是因为拥有金属义肢才能加入[夜莺]?
杰克想多问，也没人回答，这里人的话都不多，晚上很早就休息，白天很早就出动，聚在一起的时间也不长，似乎在忙碌的准备着什么大事件。
他们拥有不少的辆各种大小改造车，都是这破旧的老式车，武器也是很久之前的品牌和老型号了，和这座巢都一样，历史长河中的眼泪，都比较粗糙，但很实用，有MG4重机枪，柯尔特左轮，雷明顿M870式霰弹枪，AK*卡拉什尼科夫自动步枪，大马士革刀，火焰弩弓，铁皮手雷，防爆盾牌，甚至还有更简单的爆炸标枪，大砍刀之流，基本都是兵工厂留下的物资。
在地下被封闭的所谓[紫光辐射。死城]其实却是藏有人口达万的罪恶都市，和纪律严明的凛钢城不同，隔开百米的钢板，就是[严格秩序]和[无尽混乱]的天差地别。
抢，杀，偷，盗，破，炸，爆，劫！
永续轮回！
而本来在幅员辽阔，遗留资源充沛的巢都，曾多达上百个地下帮派同时存在。有破破烂烂，人数众多的[拾荒者]，有摩托骑手组成的[机车神教]，对热熔武器偏爱的[熔浆巨人]，有可怕的猛毒，化学疯子组成的[曼陀罗帮]，有成天举办诡异仪式的[星际术士]，狡诈多计的[鼠党]，有邪教徒组成的[朝圣者]，有宝石狂人，白衣白甲的[冰雪战士]，有贩卖黑市商人的[油会]，还有地上犯罪流亡者所组成的[十二金刚]，疯子间抢夺资源和争执从未停歇，硝烟四散。在地下，竖起耳朵，天天都能听到枪炮的协奏曲，阴暗的小巷内永远擦不干血污的踪迹。
可现在，局势却已经大不相同。
均衡的状态已被打破，现在这些帮派大多都已经是过往云烟了，有的完全沉默，有的被湮灭，或溃散的不成形。
他们都被同一张[毒网]所捕获，可怕的[蜘蛛海盗]。
致命的毒瘤肆虐在巢都内部，彰显的大漩涡旗帜之下，在高大的悬空旗舰上，掠夺的皮鞭从不停歇，[蜘蛛海盗]是巢都的王者，食物链的顶端，老兵暴徒，冰冷的金属兽面具也代表着可怕的兽行，最喜爱使用精锐武装去掠夺帮派俘虏，送到旗下的血汗工厂无尽的劳役，而自打从春季以来的六个月，掠夺愈发歇斯底，愈发的疯狂。
巢都残余剩下的几股势力中，正与海盗进行旷日持久的帮派战争的，是由五位[可汗首领]带领，大量外层流浪贱民，浪人组成的[丛林猎手]，本也是一时之雄，但在屡次与海盗的交战中开始逐渐落于下风，节节败退，最近在[饮马川]的一役更是惨败，贱民逃跑的脚步和浪人惨叫都一并被滔天河水遮盖殆尽。
[夜莺]同样形式堪忧，人数稀少，本来也就没有什么争雄的野心，武器装备亦落后，[丛林猎手]的颓败之势，连带被蔓延迷雾所吞噬几乎是必然的结果，而这几次的遭受到掠夺的波及，更被夺走了重要的[同伴]。
到现在为止，慵懒四叉躺在床上的杰克却不知道会要自己干什么。
踏，踏，踏。是唐娜来了，金属的足胫声音，仔细听，多少有一点别致。
“嗨，晚上睡的还好么？”
进门后，她的装束今天大不相同，从文静变得稍有些狂野，下身是条塑身的皮裤，大腿上别着两把显眼的左轮，上身里面是件抹胸，女性的曲线彰显无遗，笔直的长腿，苗条蜂腰似乎一只手就能握住，雪胸半掩，外面罩的是暗黄色的小马甲，金属扣子嵌住了厚一点点的肩垫，戴着半截手套的指尖抛物线般的扔了一件东西过来。
啪，一罐凉凉的饮品唰的落入杰克手中，咕咚咚的灌下去两口，喘了口气：
“还好啦。。”
他其实现在是背上酸痛，难受的很，说道：“唐娜。”
“嗯？”
“我们一起回地上去吧。”
她的眉心稍锁：“怎么这么着急呢？”
“那还用说吗，这里是帮派的地方啊，我不应该在这里的，你也不应该在这里，你和那些人是不一样的。”
她笑了一下：“怎么会呢。”
“我和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区别，其实也和地上人也没有什么区别，我们都吃饭，喝水，聊天，穿衣。我们一样会歌唱，也都曾经爱过，笑过和哭过。”
杰克站直身子：“如果你有什么难言之隐想对我隐瞒，我可以理解。”
“我并没有想隐瞒什么呀。”
“还说没有？那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你又为什么要来零件公司？”
她的脸色却变得苍白：“在这之前，我问个问题可以吗？
“说。”
“你真的想回到地上的铁城去吗？真的还想在那样被管制中生活吗？”
杰克愕然，像是被戳破的气球，突然背过身子去，然后猛回头一把紧握住了唐娜的双肩。
“原来如此，真的是你！”
“就是这样！”
“这几天来，我一直都觉得古怪，瓦斯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外泄，偏偏还那么巧，就在你来的那个晚上！”
“先是晚餐，再到我家，外送点酒，然后就直接到这个地方来了，简直就像是预排好的戏码一样，现在我彻底的肯定和明白了！”
“点燃我公寓那场火的人，就是你吧，唐娜！”
一切线索都被回想和察觉起来，他虽然鲁莽，可并不是傻瓜。
唐娜却并未拒绝杰克锐利的目光，迎面对视：
“是的，是我。我非常的抱歉。。”
“正如你所想，点燃你家的午夜之焰是我的计划，可不这样做的话，你是不会愿意跟我到这来的。”
最后她轻轻的说道：“我也知道你是早晚会想到的。”
杰克惊又怒，气又恼，额头上青筋乍现，拳头的骨节吱吱作响。
[这女人！]
[可恶！]
[倒也不做任何辩解，就坦然的承认！？]
[把我当傻瓜吗！]
[我竟然还一心一意的对她！就这么来对待我！全是阴谋诡计！]
她还是轻声的说：“我只是需要你帮我个忙。”
“什么？！帮忙？开什么玩笑！你竟然还说得出口？！”
“不要得寸进尺！”
“从刚才开始，就连一点道歉的意思也没有！”
“我可是一直在想，如果这真的是你玩的把戏，要怎么狠狠报复你才好！”
杰克愤怒的声音响彻整个房间，震的天花板都嗡嗡作响。
“是要捏着你的鼻子让你大哭一场呢，还是撕掉你这件可怜的小马甲呢？”
“到底！该怎么报复你才好？！”
双手握住她双肩的力量更大，像是雄鹰要撕裂小鸟。
唐娜却闭上了双眼，不做任何的争论，还是缓缓的说道：
“我知道。这一切都是我的过错。所以我并不做任何的辩解。”
“用什么方式道歉都可以，我只是。。请求你。。帮我这个忙。”
杰克却放开了双手，毕竟虽然嘴巴上虽然说报复之类，但真的去肆意的欺负一个不反抗的女人，他是做不出来的。纵然是现在这种情况，也还是做不出来。
他背过身去：
“你倒是想得美！觉得这样我就会答应你吗？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不管有什么理由，是什么问题。”
他一个字一个字用力的说：“我。都。拒。绝。！”
唐娜一下子瘫倒了，精神似乎崩塌，好像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但眼中的黯淡却很快又消散，再次振作起来。
“那。好吧。我会把你送上地面，至于你的损失，我会尽全力赔偿。请稍微给我点时间。”
“真的很。抱歉。”
随后她深深的鞠了个躬，退出房间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