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1
十二月二十日，飞鹏山庄。
厅堂里坐满了江湖各路豪杰，厅堂上方坐着当今的武林盟主高鹏飞，所有人都凭心静气，在等待一个人的出场。
午时，柳含烟施施然走进厅堂。
她并没有被捆绑，只是身后跟着两个护卫。
护卫更像保护她，而不是押送她。
在飞鹏山庄的这几天，好书吃得好，住得好，甚至比在外面的时候还要好。
“柳含烟，十年前你杀害武林第一侠李南楼的双亲，后来你又加入复仇盟，成为武林败类，今天，我要在众多的武林豪杰面前将你问罪，以谢李大侠父母在天之灵，维护武林公道，你要有话要说。”高鹏飞道。
柳含烟环顾四座豪杰，笑了笑，道：“小女子愿以死谢罪。”
柳含烟回头对身旁的护卫道:“给我剑。”
护卫迟疑着。
“给她！”高鹏飞道。
柳含烟接过剑，走到门口，望着门外茫茫天地，叹了口气，缓缓闭上眼睛横剑抺脖。
“住手！”
一个白衣落拓青年天外飞来，落在洁白的雪地上。
“李南楼！武林第一侠李南楼！”众豪杰惊呼。
2
李南楼回到李宅的时候，李宅已经变成一片废墟了。
他曾经让这座宅子光辉一时，而最终，他也让这座宅子变成了废墟。
宅子已经变成了废墟，那么，人呢？
人的心是不是也会变成废墟？
“你终于回来了！”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
李南楼仔细地打量了一下来人，道：“文轩？”
“想不到你还记得我，”那人道，“这十年来，我用尽了各种方法，想不到，最后还是一个女人把你招回来了。”
“你认为我回来是为了她？”李南楼道。
“你可以说不是啊。”文轩道。
李南楼没有说话。
文轩道：“李南楼，你会因为当初没有杀了我而后悔的。”
这话，文轩十年前就说过这。
十年前，当李南楼废了他的武功而没有杀他时，他就说：“李南楼，终有一天，你会因为没有杀了我而后悔的。”
文轩继续说道：“不过，我可以再给你一次杀我的机会。”
文轩在试探，试探李南楼是不是还跟十年前的李南楼。
“你的刀呢？你以为埋了刀，就可以让一切过去吗？”
李南楼闭上了眼睛。
“我知道你一定会拔出那把刀的。”
“李南楼，你今天不杀我，就是你痛苦的开始。”
“痛苦早就开始了！”李南楼长叹道。
3
李南楼跪在父母的墓前，父母的坟上已经长满了杂草，可是根本没有去打扫。
他将头深深地垂下，根本不敢抬头注视父母的坟。
他是在忏悔，还是过于悲痛。
或者，还有其它……
“爹!娘!我到底要不要去救她?“
不要，爹跟娘肯定不会上他去救她的。
可是，他又怎么能放得下她。
答案就在他自己心里，可是她还是想贞问爹娘。
但是，他会得到他想要的答案吗？或者，他自己，根本不知道他想要的答案是什么。
他根本不知道他应该怎么做。但是——
他知道他会怎么做。
他运起内劲拍向地面，一把刀跳出地面。
他将刀抓在手里，这把刀曾经给他带来无上的光荣，但同时，也给他带来了无比的痛苦。
现在，这把刀，又将给他带来什么呢？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要拿着这把刀去救她。
他舞了一套刀法。他已经有十年时间没有碰过这把刀了，但是，这把刀现在仿佛还是他身体的一部分。
他又跪在父母的坟前。
“爹！娘！我要去救她。”
他磕了九个响头，然后带刀离开。
爹娘也许不会同意他这么做，但是定会原谅他的。
4
“住手！”李南楼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柳含烟缓缓睁开双眼，满眼幽怨地看着李南楼，道：“你终于来了！”
“如果我不来呢？”李南楼转过脸，语声逐渐冰冷。
“如果你不来，那我也该死了，”柳含烟失望地道。
“好！我来了，我们走吧！”李南楼叹道。
一个人影闪出，拦住了去路，道：“你们不能走。”
“高盟主。”李南楼道。
“李大侠。她可是杀你父母的凶手啊。”高鹏飞道。
“那是我的事！”李南楼怒道。
他脸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柳含烟也低下了头。
“即使李大侠不顾父母之仇，柳含烟也是江湖有败类，人人得而诛之，你当着老夫的面将她带走，老夫无法向天下英雄交待。”高鹏飞道。
李南楼扭头向柳含烟问：“你杀了人？”
柳含烟突然感到无比的绝望，她道：“是啊，我杀了好多人，现在可是杀人大魔头。”
李南楼仰首望天，长叹道：“如果我一定要带她走呢？”
“那就只好先过老夫这关了。”高鹏飞道，“念在李大侠曾救过犬子一命，老夫就让你三招。”
“好！”李南楼道。
李南楼大刀舞起，一招“风卷流云”直取高鹏飞咽喉。
高鹏飞身子一滑，后退七尺。
李南楼招式未老，便已变招“流星追月”，笔直刺出。
高鹏飞长啸一声，冲天而起，落在李南楼身后。
两招已过，还有一招。
然而，高鹏飞刚落地，一柄长从他背后刺入，穿胸而出。
高鹏飞惊恐地回过头，看到柳含烟握着剑柄。
柳含烟将他推倒，举步掠出。
没有人追她，所有的人都去看他们的武林盟主。
除了李南楼。
5
“为什么要杀高鹏飞？”李南楼抓住柳含烟的手，问道。
“我是一个杀人魔头，杀一个人有什么奇怪的。”柳含烟道，“你不是武林第一侠吗？为什么要来救我这个武林败类？”
“我不知道。”李南楼痛苦地答道，“你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
柳含烟甩开他的手，道：“你管我为什么，你回来了是吧！来，为你的父母报仇吧！杀了我啊！”
李南楼道：“杀我爹娘的不是你，是你娘。”
“可是人却杀了我的爹娘。”柳含烟道。她举起长剑，指着李南楼。
李南楼闭上双眼，叹道：“好，那你杀了我吧！”
大雪纷飞，寒风凛冽。
柳含烟扔下长剑，哭着跑进纷飞的风雪中。
李南楼倒下，瘫坐在雪地里。
6
李南楼瘫坐在雪在里。
风雪凄迷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冷峻的少年。少年的杀气比风雪更冷。
李南楼依然瘫坐在雪地里，他已心如死灰。
“你是来杀我的吧？”李南楼问。
“不错。”少年道。
“那你为什么还不动手？”李南楼问。
“我现在还不想动手。”少年道。
“那你想什么时候动手？”
“十二月二十一日，那一天，刚好十年。”少年道。
“在什么地方？”
“太行山寨。”
“你是谁？”
“龙城，龙泉的儿子龙城。”
7
万花楼，后院。
文轩道：“我只让人引龙城出来，没让你杀高鹏飞，你为什么要杀他？”
我为什么要杀他？
柳含烟望着纷飞的雪花。
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她当时的心情很激动。
“我要杀谁，不需要你的同意。”柳含烟道。
“十年来，我让你杀人你从来不答应，李南楼一回来，你就杀了高鹏飞，你这样做，是不是太残忍了点？”文轩道。
“我的事，不用你来管。”说着，柳含烟走出门去。
柳含烟走后，“黄河四鬼”走了进来。
“盟主，她杀了高鹏飞，不是挺好的么？”夺命鬼道。
“你懂什么，除了李南楼，我对谁也不感兴趣。”文轩道。
“可是，她杀了高鹏飞，对李南楼也是很大的打击啊，高小风肯定不会放过李南楼的。”勾魂鬼道。
“我要的不是打击。”文轩道。
他的眼中透露出一种凶狠的眼神。
“四鬼”一脸茫然，他们永远猜出不透他们的盟主在想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