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官,里边请。”店小二见到有客人进来,连忙迎上去。他脸上一直挂着讨喜的笑容,非常热情,却不会让人觉得谄媚,不愧是盛京第一食楼的伙计。
陆轻容环视了楼下大堂一眼,转头跟店小二在二楼要了个包厢,是临着春绿江那一边的。
乔思挽跟在陆轻容身边,走到二楼时便又打量着这里的建筑。虽然已经来过几次,但她总觉得,这里的摆设真是非常不错的,最起码看上去很舒心。
陆轻容点了三菜一汤,乔思挽注意到他点的都是偏向清淡的菜色,也没有什么异议,顺从地被陆轻容领着坐到一旁。她跟前摆放着一张供文人雅士娱乐的棋盘,边上还有一张茶几,上面放有干净的茶杯和一罐茶叶。
随手拨了拨陶罐中盛放的白子,乔思挽无声地笑了笑。大淮的人都不怎么下象棋,倒非常喜欢下围棋——一国之君观测的时候臣子下围棋,长辈观察考察小辈的时候也下围棋;听说下围棋能看出一个人的为人之道,能从棋风里看出这人有没有野心。
“下一盘?”陆轻容见她一直看着那盒白子,以为她对此有些兴趣,随口问了一句。
听到这句体贴而自然的问话,乔思挽愣了愣,随即摇头:“我不会下棋。”她倒是想起来,万花谷仙迹岩上有一块巨大的岩石,那块岩石其实就是一个巨大的棋盘。但是,这文人谋士热爱的围棋,她是真的玩不来。
陆轻容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地承认自己不会下棋,一般人都会为自己的短处遮掩一二,没几个姑娘会这么直白地承认自己的死角。
他没有多想,状似安慰的话语随口拈来:“平日里女儿家用不上这玩意儿,学来做甚?”
乔思挽没有在意他说的这一句话。事实上,她非常平静,好像刚才那句话不是她说出来的一样。她走到旁边的小茶几前坐下来,拿起茶壶倒水洗了两个杯子,直接倒了两杯白水,一杯自己拿着,一杯递给陆轻容。
“今天大姐和二哥邀请了不少人过来赏花,我怎么好像没见到你们陆家的?”乔思挽拿起那杯茶小小的抿了一口,便一直将它捧在手心里。她的手微凉,这么一来倒是暖和了不少。
“谁知道呢?”陆轻容垂下眼,一副安安静静的模样。他是知道这一件事情的,也听母亲和几个弟弟妹妹提起过,但他们没来?可真让人有些诧异。
……
用过饭后,陆轻容带着乔思挽在繁忙的街市上逛了逛,消食之后才又上了马车,一路直接驶向陆府。
陆家和乔家俱是大淮开国就有的大世家,百年来屹立不倒。乔思挽看着陆府大红木门上的门匾,上面书写着“陆府”俩个行楷,听说这门匾原先写的是永安侯府,那是陆轻容太爷爷的父亲在世时的殊荣;在他之后,陆家青黄不接了一阵子,直到陆家出了陆坤这个人,才保住了这个百年的世家,并且继续发扬光大。
但自那之后,陆家的门匾便一直用的陆府,而不是永安侯府。
守在陆府门前的两个小厮看到马车里下来一个漂亮的小姑娘,后面跟着自家三少爷,他们俩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人连忙跑回去禀报休沐在家的老爷,另外一人则迎了上去,在陆轻容身旁站住脚:“三少爷,您回来啦。”
陆轻容朝他轻轻颔首,一张脸看不出什么表情,依旧柔柔弱弱的模样。他转身将乔思挽的手紧握在自个儿手里,牵着他一步一步朝里面走。
跨过白石门槛一路走到大堂,乔思挽瞧见一个身着便衫的男人坐在大堂的主位上有一口没一口地喝茶。男人鬓边布着稀稀疏疏的黑须,一双眼睛黑亮有神,一举一动非常大气。
“父亲。”陆轻容走到男人跟前,叫了他一声,算是过了一个礼节。
陆宣放下手中的杯盏,还未回应些话,就见旁边走出来一群人。
带头的是个身着翠绿色袍服的妇人,她头戴几支金钗,发鬓里别着三四颗东珠,眉以青黛螺描得很细,唇上点着口脂,看上去很有几分伶俐;妇人身边跟着一个十三四的少女,少女头上梳着一把很平常的发髻,出彩的是她头上那支玉兰珠花,这让她看上去很雍容大气,一瞧上去就觉得是富贵人家出来的姑娘。身后则跟着好几个丫鬟婆子。
“哟,这是打哪儿来的姑娘?”妇人拉着少女走到陆宣身边坐下,一双杏眼直直地盯着乔思挽打量,“模样长得怪标致的。”
乔思挽:“……”
陆家谁也没理会她。陆宣从一开始就注意到这个被儿子领在身边乖乖巧巧的女孩子,这下听妇人一提,他就看得更仔细了些。
小姑娘眉眼还没有张开,一双桃花眸里好像含着水光似的,看上去清凌凌的非常惹人疼。这一张稚嫩的面容上,依稀可以分辨出几分故人的模样。
陆宣不由得将视线移到儿子身上,眼里分分明明都是询问。
陆轻容笑了笑,只是未待说话他就先咳嗽起来。咳嗽来得十分猛烈突然,陆轻容就这么拿着手帕捂嘴咳嗽,身形也慢慢摇晃起来,要倒不倒的模样。
陆家的人尽管已经习惯了陆轻容病弱的模样,但乔思挽看得分明,他咳嗽起来的时候,陆宣放在扶手上的手指节骤然捏紧,显然是非常紧张他儿子的病情。
好在陆轻容很快就缓和下来。他拉着乔思挽慢悠悠地走向面对那个妇人和少女的位置坐下:“乔二叔让我带七姑娘过府玩几日。”他说着话,不时还微微喘气儿。
陆宣忧心地看了他一眼:“好了,你别说话了。”一摆手,身边机灵的家丁就给他续上一杯茶。乔思挽没凑过去都能闻到一阵浓浓的药味,想来那是一杯掺了药材熬成的茶汤罢。
将视线重新放到乔思挽身上,陆宣笑了笑,“才这么些年,七姑娘都这么大了。”他抬手比了比婴孩的身量,“那会儿我还抱过你呢,你小小的一个,窝在襁褓里玩嘴上的泡泡。”
乔思挽:“……”那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