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首:简述篇
彼时正值元宵夜,车站里挤满了来自各地的人。元宵节是传统的中国节日,不知起于何时,更不知何时才会消失。大概中国有子孙,元宵节也必有传承。车站仿佛也在过节一般,虽没表现出喜庆的氛围,却还多少有些许热闹。照例,车站的各个候车室里也都有人,且不会太少。自从有了车站与候车室,它们便被赋予了不一样的责任。这里就像一条看不见的河流,日日夜夜的流动便成了车站最大、最引人注目的特性。一批人在这个车站被送走,又会有一批人紧接着来到这个车站,并等待着被送走。
车站鱼龙混杂,表面繁忙,暗地里更透不过来气。元宵节当然算的上是大节日,然而,社会不会给每一个人,都留有一份过节日的心情。车站里有心情好的,就问候一下元宵节,心情不好的也“问候”一下元宵节。心情好的不吃汤圆,盼着家人团圆后再一起吃;心情不好的,必要先吃了汤圆,好像吃过汤圆就能有“阖家团圆”的幸福等在后面。
车站是不允许放烟花的,距车站不远的广场上,是个放烟花的好地方,这里宽阔、热闹。夜色渐深的时候,从极为遥远的地方,传来啪啪咚咚声音。与此同时,广场这儿也开始有一堆又一堆的人燃起了礼花。随着震耳欲聋的爆破声与半空中的倏忽一亮,五颜六色的光洒在了黑夜里,透漏出一股别样的美丽。
且不谈车站广场上的节日礼花,放的如何热闹。单单是隔着老远看烟花的人,也必不在少数。车站里的人们也大多心情激动,有那么三三两两的人拿起了手机,打电话的打电话,报平安的报平安,送祝福的送祝福,发心情的发心情。面对着这样的画面,他也早已体会出:这元宵节是个什么味道了。
他坐到候车室的椅子上,背往后一靠,闭上眼睛开始眯瞪。不多会儿他睁开眼睛,轻轻吸了一口气,又轻轻吐了出来。只见他环顾四周,发现身旁两边的座上早已不是空的了。左边坐着一个年近50的老太太,她虽已年迈但还健康,头发尚且灰黑,只有零星几根白发。那模样瞧上去,并非乡下人。她的肌肤保养极好,脸上褶皱只是轻轻一扫;只要不笑,皮肤依旧可以光滑。她相貌质朴,整个人都透露出一股清爽的味道。老太太旁边是她相依为命的老伴,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老太太很健谈,在一旁与老伴喋喋不休唠着嗑。他的右边坐着一个梳辫子的少女,衣着很干净,五官也端正,眉清目秀;鼻梁上驾着一副黑色框的眼镜,更加衬出她那“正是这个年纪所特有的”嫩白皮肤。那副眼镜架的恰在好处,使得她越发楚楚动人。少女好像是一个人,因为她并不和周围人说话,默默地倒弄手机。她旁边也并没什么行李,只怀中携了一个粉色挎包。
他原地站了站又重新坐下,便翘起了二郎腿;两只手插在胸前,往后一靠,便安详的打量着这个候车室。他看每一个人,却又不是,然而,是与不是连他自己或许都搞不清楚。
“你好!你能不能帮我看着座位,我出去打个电话就回来!”右边那年轻的少女对他说道。
“嗯!行!”少女得到答复后,离开了嘈杂的候车室,向不远的洗手间走去。
他很纳闷,为什么她会让他给她看着坐呢?于是,他不再打量这乱哄哄的候车室,开始思索起来。三四分钟之后,从候车室门口来了一个女人,大约三十模样,径直走到他跟前:“这儿有人坐吗?”。那女人问他。
“嗯!一会就来了!”他回答说。于是,那女人便朝前走去,不再看他。他更加纳闷了,他不明白为什么又有人和他搭话。
大约一刻钟,古凡看见那右边的少女,从洗手间出来之后就慌忙跑出了候车室。那本来是挎在肩上的粉色皮包,却被她一只手握着。那皮包随着她没有步调的步子,乱节奏地四处张牙舞爪。这情景被他尽收眼底,他的目光跟随着那少女游弋,不多时便再也瞧不见那少女的身影了。
不多时,左边一旁的老太太携着她老伴,意欲准备上火车的样子。只听那老太太嘴里嘟囔着:“给!老头子,你拿着这个,把这个拿好,还有这个。”。那老头说:“我知道,这不用你说!”。“你知道,你还说你知道,你不记得上次那事了,还没得到教训。”老太太数落着。几分钟后,两个人托拉拽挪的进了检票口。
他左边的座位,被一波又一波的人坐来坐去;右边的座位却空着,因为每当有人来坐右边这张座位的时候,他总说:“这里有人坐”。外面业已黑天了,烟花爆竹的声音也开始渐渐稀疏。他也在夜里十一点左右上火车走了,他依稀记那个座位。那是一个陌生女孩,交代给他守住的那个座位。他心里有些失落,估计着女孩不会回来坐那张座位了,也终于没能守到那女孩回来。
他顺着火车,到了一个陌生的城市。几年后再次回到这个车站的时候,他已然不记得“帮那个陌生女孩守座位”这件事了。他更想不起,在他左边坐着的那对老夫老妻。因为,他明白了那只不过是时过境迁的相遇;偶然的偶然,没必要拿一辈子来记着。生活大概就是这车站,可以去到很远,也可以去到很近;可以很忙,也可以不忙;可以成为短暂的记忆,也可以是整个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