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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翠色里的人影

C市向东二十公里外,有着一座名副其实的大学城,虽然距离开学还有一段时间,但现在学校里的学生人数却是不少。

夏蝉不知疲倦,昼夜不分地鸣叫着,八月的骄阳似火,偶有风过也带着一股子燥人的热流。

“啊!树叶你为什么这么绿!”一个男声嚎道。

“啊!胖子你为什么这么绿!”另一个男声接道。

“噗哈哈哈哈——”

这群男生是C大大二的学生,因为是同一个专业,寝室自然也分在一起,一年下来互相熟悉,没事的时候就混在一起打屁吹牛。

大一的时候这个胖子爆了冷门,在学校篮球比赛的时候大发神威,成了小圈子里面第一个交上女朋友的人,可是好景不长,没过多久胖子就再爆冷门,女朋友毫不留情地把他甩掉——然后找了个女朋友。

时光依旧,气温依旧,胖子依旧,小伙伴们依旧,但女朋友却变成了拉拉。

胖子没心没肺的性格倒没有觉得多么受伤,但还是有点受不了嘲讽——单身事小,被一个女人戴了绿帽子事大!

“韩二哥,再说我要翻脸了!”

“好好好,我不说了。”被叫做韩二哥的男生依旧笑嘻嘻的样子,他身子看上去有些单薄,但既然被胖子叫做“肌肉宅”,肯定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

一群人吵吵嚷嚷地去了学校的食堂,越接近开学的日子,学校就越热闹,这种热闹往往首先表现在商业街和食堂。

“江哥!”胖子生了一双眯眯眼,眼神却好得很,隔着老远就招了招手,扯着嗓子开始打招呼。

吵闹的食堂也掩盖不住胖子那充满穿透力的嗓门,远处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回过头,脸上露出笑意,快步走了过来。

众人上前热情地招呼过,男子这才扭头过来:“韩庭,怎么来了学校也不跟我说一声?”

韩庭便是被叫做韩二哥的男生了,至于那个大哥,自然就是眼前的高大男子,李江。

韩庭向室友们摆了摆手让他们先走,笑道:“你不是大四了吗,担心你事情多忙不过来,就没跟你联系,而且我也是昨天晚上才到的。”

李江没有否认韩庭的话,这段时间因为工作和学校的事情他都忙得不行,笑着说道:“出去吃一顿饭的时间还是有的。”

韩庭点了点头:“那行,你什么时候有空了给我电话——别想用路边摊混过去,把嫂子也带上。”

“你小子,要给我把关啊?”说着就要伸手去揉韩庭的脑袋。

韩庭抬手挡开:“别,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你的眼光还需要我来把关吗,我就是怕你家老头子的样子把人吓给着了——现在咱混熟点,见家长的时候我还能去帮把手。”

“那感情好。”李江的手被挡下,又满不在意地拍了拍韩庭的肩膀:“我家老头就喜欢你,到时就交给你了。”

“嘿,咱俩谁跟谁。”韩庭挑了挑眉毛,一脸坏笑,一边说一边往窗口走去,途中还一反常态地不停打听着李江女朋友的消息,而李江也是来着不拒,全都细细地讲了一遍。

结果韩庭把盘子里的饭扒拉完,李江还剩了一大半,这时候食堂外边就轰隆隆地冲进来好几个男生,这样的画面在他们上高中的时候倒也不少见,但上了大学后,作为半只脚踩进社会里的人,学生们多多少少会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行压抑一下自己的饥渴,这样的情况就几乎看不到了——

还没等两人回过神,几个男生又猛地将门一合,抓起了放在一旁的钢制回收车,狠狠地顶在了门后,几个倒霉女生被洒出来的泔水溅了一身。

尖叫声喝骂声猛地炸开,食堂门口顿时乱作一团,但这几个家伙却没有因为别人在问候他家里的女性而做出什么反映。

李江眉头皱起,就要起身往门口走去,韩庭抬手说道:“你先吃,我去问问。”

韩庭入校后就主动找到李江,成了学生会的一员,碰上这样的情况让他去问问自然也说得过去。

李江点了点头,叮嘱道:“小心点,要是打架,先护好自己。”

韩庭满不在意地笑了笑,向着门口快步走去。

“你们在干什么呢——有人来闹事?”韩庭见来人是大一时篮球比赛的老对手,知道对方是个刺头,因为和外校人打架还被学校记了一次警告。

看他们猛地把裹在脸上的衣服扯下,惊恐万状的模样,韩庭的心里便猜想这几个家伙是不是又惹上了事,但毕竟是一个大学的人,再怎么也没有看着外人打自己人的道理,在语言上便有了偏向。

也不知那男生是没听出来还是不领情,眼里竟然愣愣然没了焦点,对一旁的叫骂也是恍若未闻。

韩庭眉头一皱,有些疑惑地伸出手要拍上刺头的肩膀:“喂——”

咣!

随着一声巨响,被堵住的食堂门受到重重的一击,外边的人竟然将焊接在门上的玻璃直接撞了下来!

刺头浑身一震,喉咙里边发出一声压抑的嘶吼,猛地撞开了韩庭撒腿就往食堂二楼冲去。

而韩庭,先是被玻璃声引去了注意,再被刺头那突如其来的袭击撞得失去了平衡,食堂的地面上永远都布满了洗不干净的食油,他脚底一滑,直直地向着后面倒去,在后脑勺碰上桌角失去意识之前,他的眼前就只有一个景象。

那是窗外一片诡异翠色里,攒动的人影。

————————

————

“韩庭,韩庭。”一个飘渺不定的声音在耳边徘徊。

有人……在叫我?

“他被感染了!我们必须把他扔出去!”又一个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压抑紧张。

谁?谁被感染了?感染了什么?

“他是我弟弟,谁也别想动他。”这人说话的语气平淡,措辞简单,却带着一股不容拒绝的意味。

李江,是江哥的声音……是我、我被感染了?

“闭嘴!别拿什么狗屁学生会长的身份来压老子,都到这份上了,你以为这里谁还会买你的帐吗!”

——砰!

“休想!”

哥!

韩庭努力地想要睁开双眼,后脑勺上却突然针刺一般的疼痛,他只觉得浑身的肌肉都跟着一阵紧缩,进而发现了一件更为可怕的事情。

——我、我不能动了?!!

他又尝试着动了动手脚,后脑上的刺痛阵阵袭来,仿佛在提示着他不要妄动,不要做无谓的尝试。

这一发现让韩庭直想骂娘,他心里有一万个疑问,现在却连动一动手指头都做不到了?

江哥怎么了?

那诡异的绿色是什么?

什么是感染?

为什么要把我扔出去?

我……会不会死?

给我动——

随着韩庭的挣扎,刺痛也不断地变强,直到最后,就仿佛是有人拿着一把凿子,在狠狠地凿开他的脑壳!

给我动——

他的血管根根暴起,好似要突破皮肤,轰然炸开!

给我动!!

毫无预兆,一双眼蓦地睁开,就仿佛从长眠中突然醒来,韩庭直愣愣地看着灰白的天花板,还未从方才那铁凿穿脑的痛苦中回过神来。

吱——吱——吱——

窗外温暖的朝阳打在脸上,八月的鸣蝉依旧不知疲倦地歌唱。

难道,都是幻觉吗?

尝试着动了动手指,并没有什么疼痛感传来,只是久睡后有些脱力,接着韩庭又慢慢地移动了手臂,伸到了后脑勺上轻轻地摸了摸。

“嘶——”

韩庭倒抽了一口凉气,干涸的血迹将头发和垫在下面的东西黏在了一起,稍稍一碰便是一阵剧痛传来。

难道刚才的疼痛都是这样来的吗?他轻轻地将头发一点点抽回,慢慢坐起,打量着这个略显陌生的环境。

不到十平米的地方,有一张小床,一个独立的小卫生间,洗漱台,有一扇小窗户,排风扇,床边是一张书桌,上面放着一台被砸碎的笔记本电脑和一些乱七八糟的零食,看样子应该是学校食堂员工的宿舍。

韩庭费力地抬脚,想要下床离开这个房间,却感觉一阵虚乏,就连完成这样简单的动作都累得直喘气,而这一低头,才发现自己的衣服上竟然布满了血迹!

“——!”

这让韩庭有些惊惶,甚至连喘息的动作都停了下来,小心地感觉着身体的异样,在没有发觉到明显的伤口后,他慢慢地将身上的衣服脱下。

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疤,从左肩开始,歪歪扭扭地划到了胸口心脏的位置!

是晕倒的时候被人刺伤的!韩庭额上布满了冷汗:难道……那个人真的想要杀了我?!从房间的破坏程度来看,之前一定是有过一场恶斗,我应该是被江哥救了下来,但是江哥他人在哪里?是不是也受了伤?

韩庭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以现在的身体状况,别说去寻找李江了,就是离开房间都有一些困难,于是他仔细地观察起了那道伤口。

所幸只是一些皮外伤,并没有伤到筋骨,而且伤口已经结笳,他不由松了一口气,轻轻地碰了碰,还略微有些疼痛感,从恢复的状况来看,韩庭认为自己在床上少说也躺了有一周左右了。

这么想着,肚子里面突然传来了一阵强烈的饥饿感,他舔了舔嘴唇,已经干裂开了,如果这几天都没有进食甚至饮水——自己到底是怎么抗过来的?

难道真的是被“感染”了吗?

这么想着,手上却没有停下,韩庭将放在桌上的零食扯开,塞进了嘴里,久饿之后不宜进食太多这一点他还是知道的,又喝了几口矿泉水后,一股暖流从腹中游遍了全身,他重新躺在了血迹斑斑的床上,两眼竟似有千斤之重,几乎是在几个呼吸之间,韩庭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韩庭,起来!”

像是来自脑海深处的呼唤,那是一个陌生的,冰冷的女声,在催促着他,拉扯着他——

“谁!”

砰!

自从小学毕业后,就再也没有从床上摔下来过了吧?

韩庭仔细地听着周围的声音——除了那夏天全季无休的蝉鸣,再没有别的声音了。

看着自己高高举起的手,缓缓握拳,张开,久违力量感又回到了他的身上。感受到地板的冰冷,韩庭一个翻身从地上蹿起,却发现身上的结痂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脱落,露出了新生的粉色皮肤。

“怎么回事……太快了。”韩庭有些讶异,他很清楚这一个短暂的睡眠绝对不会超过一个小时,但是这接近二十厘米的伤疤却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痊愈了。

这可能吗?

“感染……感染?”

仿佛又想起来了什么,韩庭快步走到了那扇窗户旁,窗外依旧是温暖的阳光,在昏迷之前见到的那诡异的绿色也消失不见,现在回想起来那画面越发清晰,他很清楚也很确定——那是一种悬浮在空气中的颗粒,因为数量巨大,在阳光下才会呈现出肉眼可见的绿色。

韩庭低头,看向了熟悉的道路,路上走着几个学生模样的人,虽然他们的速度慢得有些奇怪,但韩庭还是发现这些人在向着绿化带的一颗大树缓缓靠近。

正犹豫着要不要打招呼,突然一个穿着短袖T恤的娇小女生一跃而起,一手探出,猛地挥向了树干!

嗙!!

一声闷响传出,整棵树都随着她这一巴掌而震颤起来!

一时间韩庭的下巴和树叶一起簌簌地往下掉,他敢用二十年的处男身发誓——他绝对看到了被这一掌挥下的无数木屑!

做完了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之后,T恤女生又恢复了那慢吞吞的速度,她缓缓走出树荫,在旁边学生们羡慕的目光下,像女王一般,将弯成诡异角度的手抬起,然后张嘴——

蝉鸣声戛然而止。

“吃了?”韩庭额上的汗水顺着有些苍白的脸颊滑下。

“吼!”

旁边的学生对T恤女生的吃独食行为发出了愤怒的控诉。

但是T恤女生对此不以为然,她慢吞吞地走过,韩庭甚至能看见她脸颊在不断鼓动,微微咀嚼。

“吼!”

T恤女生脚下一顿,继续前进。

“吼!!”

韩庭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估计不怎么好听。

因为T恤女生抬起了另外一只手,猛地划出一个华丽的半圆,一声闷响传来,一个嘴巴张得大大的男生在空中打了个旋,拧成麻花状顺势摔倒,噗地一声,喷出了满嘴好牙。

韩庭也不知道她是如何爆发出这样恐怖力量的。

但那一定很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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