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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今天我起了个大早,说是起得早,其实是因为前一夜我在床上辗转反侧的睡不着。

职中的课不算多,而且我一般是想去了就在教室里睡一会儿,不想去的话连人影儿都找不着。家里人也基本上习惯了我这样,不会强迫我去学校,反正大家心知肚明就是混个文凭,所以也没人在耳边叨叨。起床以后,我搭了张板凳在院子里坐下,我也不知道在等什么,反正就是觉得非坐在这里不可。

我家门前是条国道,听说封建社会的时候这条路还是条官道,天子一旦指派了新官到我们这个地方来走马上任,车马队伍必须经过这里。

我家不远处有个亭子,之前就存在,不过被糟蹋的形状都分不出来了。以前这个亭子是新官赶路过来旅途劳累时歇息的地方,接待过许多状元郎。近几年政府花了点儿钱,把整个亭子都给翻修了一遍,看起来又体面了许多。近些年城市扩张到了我们这边,生产队也改成了街道办事处,办事处的领导们为了面子上好看,也拿了点经费出来,在亭脚下立了一块显眼的石碑。上面笔风硬朗的用朱漆刻着“接官亭”三个字,下面密密麻麻一行小字写着亭子的历史,我只记得里面有“亭官桥遗址几个字的注译。

石碑旁有条石子儿坡,以前是黄泥巴路,后来在翻修亭子的时候政府一并给重新铺了一次,毕竟这些关乎到面子的工程,总不能把周边设施搞的太差。沿着石子儿坡上去,两边都是密密麻麻的民居,一直延伸到后山山腰上。

胡凃的家就在石子儿坡稍靠里面的位置,院子里看得到大马路,背面就是生养我们当地人的南山。他家房后就是一片坟林,年代有点久远了,长着又高又大的叫不上名儿的树,遮天蔽日的,把整个坟地都瓮在里面,即使是大白天进去都会觉得看不清路。夏天的时候坟林里很凉快,就是阴气太重,会往人骨头里钻。

我奶奶跟我说起过,说在新中国成立初期,那片坟林里安葬着许多革命老红军,都是当年为了解放我们这座小城而牺牲的烈士。旧社会的时候南山还是座荒山,一到雨季接连下几天暴雨山体就会滑坡,坟林里有很多棺材,山体的一走形就露出一大半来,甚至有时候泥土里还夹杂着些断肢骨骸什么的,那个年代不流行火葬,人死了都是直接埋的。

每次说起这些,奶奶就会用一种很冰冷的语气,给我讲些发生在那片坟林附近的灵异故事,比如说当年有人喝醉了酒在坟林里撒尿,结果走了一整夜都没走出来,第二天酒醒了发现自己是遇上了”鬼打墙“,跪下来道了好久的歉才找到出来的路。正因为有了这些故事,所以我对这个阴森森的地方没有太大的好感,一度连胡凃家都不敢去了。到了现在,即使政府早就打理过那片坟林,我还是有些忌讳,根本不敢走近。

胡凃什么时候来呢?我眯着眼睛看看天,太阳已经爬到门前行道树的头顶上了。

我有些怀念小时候门前那株又粗又高的老槐树,那是我爷爷的爷爷栽下的,说是找算命先生掐算过,可以镇风水、兴家族。每年夏天的时候,树上除了有金龟子、天牛和蝉,还有一种生物,学名叫什么我不清楚,反正用我们地方方言来唤,称为“火辣子”,不知道是谁取得这个名儿。我根本没见过它们怎么在树上产的卵,只要夏天一到,它们就成群结队浩浩荡荡的出现了。有青的有红的,还有些红里透青的最狠,满身都是刺。它们只做一件事,就是在树上拱来拱去,吃树叶、嚼树皮。

这玩意儿简直就是我的童年噩梦,一开始看见它觉得挺可爱的,还想要捉几只养着,结果去抓的时候,皮肤一接触到它的身体,就像针扎一样火辣辣的疼。后来我研究了老长时间,终于掌握了它们的规律。冬天一到,这些坏家伙就会在树上一个个排着队结成白色的蛹茧,这是它们最脆弱的时候,我会拿把夹蜂窝煤的火钳,挨着挨着把这些茧捅破,让它来年成不了飞蛾。只要捅破了茧就相当于是弄死了它们,会从茧里流出来它们的血,是透明的亮晶晶的,有点像胶水。

说起来这棵老槐树一直安安静静的长着,一直到几年前的某个夏天晚上。那晚很闷热,半夜的时候不知道从哪里刮来了一阵清风,风过以后这棵老槐树就直挺挺的倒下了。第二天起床以后听说书倒了,我跑去仔细打量了一番,怎么也不肯相信一阵风就能把这棵一人都抱不下的大树刮断,而且断口处平平整整,倒像是电锯切割过的。在我们一家人还沉浸在疑惑中时,生产队里有户人家传出来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说在树倒的当天晚上,他们家的男人一个人在家里看电视,突然瞧见一只脖子粗如水桶的蛇,脑袋上还长出了犄角,正趴在他家窗口冲他直吐信子。长了犄角的蛇可就真的不算是蛇了,民间叫做蛟。当时这人就吓得没把持住尿了裤子,然后连滚带爬的去里屋找出三支香,点燃了扔出窗口,嘴里大喊:

“龙爷爷,龙爷爷饶命!”

听到这话以后,巨蛟晃了下脑袋,像是在点头,男人眨眨眼,它就消失不见了!

我听过民间有种说法,说蛇长到一定的年头,就会产生灵性,变成了蛟。蛟再往后就可以化成龙,但这个过程中有个条件,就是必须要出来讨个彩头。

如果蛟出世以后,见着的第一个人说它是蛇,那它这辈子就别想化龙了,当然,化不成龙的蛟蛇块头还是有那么大,一旦知道自己成龙无望发起怒来,不旦那个嘴臭的倒霉蛋保不住命,恐怕还会祸害了附近一带的人家。不过呢,如果这个人机灵,叫它一声龙,那它就能轻松的渡了雷劫,飞上九天化龙成尊。

当然,爷爷奶奶跟我提起这个传说的时候,我只是把这些当个笑话听。都已经进入二十世纪了,封建迷信什么的,根本就没有科学依据嘛!老师说过,要不造谣不信谣,更不要传谣。主要是我最多也就见过手腕粗的”竹叶青“,没有眼见为实,绝对不相信有这种生物存在。

不过老槐树最后还是被我奶奶拿来作为烧锅的木柴处理了,也算是生为我家的树,死了还为我家尽了忠。这样也好,不然就凭着最近几年我家附近四处搞开发弄工地的,怕也是早就被连根端了,不知道送去哪里。

嗯,昨天夜里奶奶跟我说过什么来着?

她说我们队里的水牛因为跟人打架,拿刀子捅伤了人被关进少改所劳教去了。水牛这个莽夫,四年级的时候我跟他打过一架,好像是因为扇纸牌的时候,他把我集了一年多的梁山一百单八将卡片都赢光了,我气不过就跟他干了起来。还好那时候他也只是个小孩儿,没闹出什么大事来,就是把我揍出个鼻血长流,我没怎么吃亏,把他脸抓花了。不得不说这小子,从小力气就比一般人大。

“栎儿嘞,回屋吃饭了!”奶奶的声音传进我耳朵里。

什么啊,都已经中午了,胡凃怎么还没出现!

难道他没看到窗台上的钱吗?不应该啊,我都弄得那么明显了,他不至于蠢到这个地步吧!才多久没读书,这智商就已经不够用了?

”来啦!“

我一阵风冲进屋里,拾起筷子往自己的饭碗里夹了一些菜,端着晚又回到院子里坐下,生怕再耽搁一会儿,就错过了胡凃。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我看看时间,已经是下午三点钟了,胡凃还是没有出现。长时间的走神,我感觉自己精神有些疲惫,站起来伸个懒腰,打定主意回房歇息一会儿。

也许他今天不会来了,或许是因为家里还有些事情没有打理好吧,嗯,也怪我太心急了!我这么想着,随手拿起凳子,准备回里屋去。转身的时候,不经意间往接官亭的方向瞥了一眼。

诶,那是。。好像是胡凃诶!

我以为自己看花了,揉了揉眼睛,没错,真的是胡凃那个小子。

等了整整一个上午,你小子终于还是出现了,我就知道我的预感不会错的!

老远的,我注意到有些不对劲,他依旧埋着头,消瘦的身形好像比之前更加萎靡了。

难道昨晚他也激动地跟我一样睡不着觉吗?真的是,知道今天要去报名,还非要熬夜,真的是个傻小子!我正想挥挥手跟他打个招呼,话到嘴边还没吐出来,随着目光下移,有个意想不到的东西出现在眼帘里。

医疗箱,那个该死的木头医疗箱!

我愣了一下,难道胡凃真的没拿到钱吗?嗓子眼儿里痒痒的,像是有什么东西憋不住要钻出来,我想往下压一压,可还是张开嘴喊了出来。

“胡凃!”

他正在专心致志的踢着路边的碎石,像是在思索什么。我这一声喊得中气十足,一下就把他拉回了现实中来,他抬起头来看着我,从他的眸子里,我没有发现任何神采。

“你怎么又抱着这个木头箱子出来了?你今天跟我讲清楚,是不是真的不打算读书了!”

“读书?”或许是我问的太突兀,又或者是这个词已经脱离他的生活很久了,胡凃脸上闪现过一丝迷茫,随后他反应了过来,自嘲的一笑。

“我也想问问,哪儿有书可读?”

“我……”我张大了嘴想要说点什么,可是不知道从何开口,难道要挑明话题问他?这不就暴露了吗!

“杨栎,你还记得吗?”胡凃一步步像我逼近,我看见他的眼睛里有很多血丝,随着他的靠近,我感觉他整个人的气势在节节攀升,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

“我曾经跟你说过的,我们不一样!你是条件优越的迅哥儿,像我这种家庭,就是个闰土而已!能吃饱一口饭就很不容易了,读书?那只是种奢望!”

“你别他X的跟我扯什么小说人物!”我一时间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面对眼前这头猛兽,脖子一梗,连着脏话顶了回去。

“你要是继续读书,以后还能奋斗一把,过上好日子!要是真想抱着个医疗箱过一辈子,再过几年迟早被社会淘汰,我只能说我以前看错了你,你他X就是个孬种!”

“对,你说的没错,我就是个孬种!你说这话的时候脸红过吗?你知不知道,我家里出了事急需要钱,家里能卖的东西已经拿去卖光了,我爹我妈哪儿来的钱供我继续读书?我真的不像你,找个学校,随便混混日子就行了,毕竟你爸能干,你以后能过得很好。我呢?我已经失去了读书的机会,失去了改变命运的机会,再不学门手艺,怎么维持以后的生活?你说啊,你给我个答案啊!”胡凃咆哮着说出这番话,我感觉自己被逼到了墙角。

说真的,对于胡凃的问话,我确实想不出来任何理由来回击。他说的都是事实,虽然对我而言我不愿意接受,但这并不能起到任何的改变。他说的没错,我学习差无所谓,这辈子反正也就是混过去,毕竟有些家底。可胡凃他们家本来情况就不算好,雪上加霜的情况,或许他只能选择这条路。

但是,这个社会的发展进程,还能容得下江湖郎中那一套吗?

“你……你说的都对。算了,就当我没说,你走吧……”

终究没能说出自己心里的想法,我害怕自己再做出任何打击胡凃的行为。跟着他妈学好看病的技巧,这是他现在唯一的精神寄托,如果我再去抨击,也许他真的会崩溃吧。

我能为他做的只是一些小事,而这些小事,我不想让他知道,也不需要让他知道。

胡凃好久没有把内心的压抑宣泄出来了,直到冲我发完火,他这才平静了下来,又恢复了那副颓然的模样,自顾自的往岔路口走去。

快要到路口拐角的时候,他突然回过头来,喊了我一声。

“杨栎。。”

“怎么了?你还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没。。我只是想说,谢谢你!“

“……“

谢谢我吗?

与胡凃上一次的见面,又匆匆过去了三天。

我回到了往日的生活节奏,每天跟着手下的小痞子们四处游荡,不痛不痒的活在自己的人生里。

门前的马路对面,有一大块圈起来的工地。每天都有工人在忙活,从早到晚。我也不知道到底是要修个什么样的建筑,都起了好久的地基了,还是看不出来个形状。看着每天进进出出的大卡车不间断的拉来泥沙和钢筋,每次路过我家都掀起路上一阵黄沙。

那片工地以前都是种满苞谷的水稻的田,曾几何时我还在那上面放过风筝,或者偷偷拔人家地里的白萝卜生吃,可惜那种日子早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怔怔的看着远方,我好不容易能静下心来走走神儿。有人轻轻的走到了我身后,丝毫没有注意到。

“杨栎……”

“嗯?”

“能和你聊聊吗?”

我扭过头,看见胡凃站在身后,表情有些扭捏,脸上青一阵红一阵不停的交替。实在是想象不出他那张面黄肌瘦的脸还能呈现出这样的精彩纷呈,不过他今天倒是罕见的没有背着医疗箱。

“有什么好聊的,上次不都说清楚了吗?”虽然好奇他想跟我说什么,可我现在并不是太愿意面对这个人,说不出来对他的那种情绪,究竟是可惜还是憎恨。

“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你说就是了,我听着。”

“那个。我们能去河边走走吗?”

胡凃犹豫了一下,壮着胆子提出这个要求,实在是怕我拒绝他。

“嗯?”

我疑惑的看着这个家伙,前几天还一副要吃人的模样,今天又这么扭捏,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好吧,那就去河边走走。”

好奇心就是这样,一旦上来就收拾不住,急于知道答案的我很爽快的答应了。

离我家不远的地方就是嘉陵江,不过流到我们这里也只能叫河了,跟南山一样,这条河也是我们的母亲河,所以当地人给它取了个相同的名字,叫作南河。到了这个季节,南河里已经没有多少水了,很多地方都裸露出大片大片的河床,这几年因为采沙船活动的太频繁,河床上早已经千疮百孔。

以前的每年夏旱,我们这些野孩子就会到河边来,拿着塑料瓶子打捞那些小塘水里成群结队的蝌蚪,胆子大点儿的,就像我这种,会脱了鞋子在岸边,挽起裤腿趟到正中间的泥潭上捡河蚌。那时候河蚌可多嘞,我和胡凃俩人曾经装满过一整个塑料蛇皮口袋,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拖回家去,结果拿回家还没找着地方养呢,就被我妈一股脑儿全部倒在了污水渠里。

前几年,河里涌进了大批的淘沙船淘金船,四处作业,小小的河道里简直拥挤不堪。河床上到处都是他们挖下的陷进,最后有小孩子下河游泳,掉进了这些坑里没有起来。从那以后我们就再也不敢下河去游戏了。

走在岸边,河风温润着习习吹过,胡凃埋着头一言不发,只是盯着他自己的鞋子尖儿看,我也没有先开口,没什么话题想拿出来说的。

“那个……”

他终于憋不住开口了,像是花了很长时间来鼓足勇气。

“我窗台上的钱,是你放在那儿的吧。”

“什么钱?”

听到他的话,霎时间我心里开始慌乱了,这小子是从哪儿看出来蛛丝马迹了?我很肯定自己并没有在现场遗留下任何作案痕迹。我根本不想让他知道这笔钱是我给的,在我心里虽然有些恨他,但是这么多年的朋友了,还是顾忌着他的自尊心。

“这个。”

胡凃从衣兜里摸出一样东西,是那张我用来裹钱的牛皮纸。

“你忘了吗?小学时的作业本你基本都是放在我这里的,每天都是我帮你写作业。这张牛皮纸上面的字迹,我仔细看了看,发现完全是你的笔迹。本来仅凭这个我还不敢确定,不过刚才我想通了,你是爬着我家门口的银杏树上去,然后把钱放在我的窗台上的,最后因为树枝断了,你还摔了下来。这不,你右手上的石膏不是明摆着。”

“我……我根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别抵赖了,从小到大你哪次说谎能骗过我,你说出来我不会生气的。”

我涨红了脸还想要争辩,看着胡凃一脸笃定,最后还是颓靡了下去。

“好吧,我承认,是我干的。”

“果然是你!被我诈出来了吧!”

胡凃大喊一声,跳起来指着我的鼻子。

“卧槽,你小子居然用这种手段!”我感觉自己的智商受到了挑衅。

“兵不厌诈,我相信这个世界没有天上掉馅饼儿的事。你说说,那么大一笔钱,你是从哪儿得来的?”

气氛有些奇怪,本来一路上我都在盘算着怎么让胡凃尴尬,没想到此刻倒是我自己成了尴尬的人。

“你不用问,反正没偷没抢,正经钱。”

我不愿意透露太多的信息给他。灵光一闪,我想到了一件事。

“你等等,我还要问你呢!既然你拿到钱了,我还清清楚楚写着让你拿去读书。你怎么还没去报名!你都落下多少天的课了,再拖着不去,肯定跟不上教学进度。”

“我把钱给了我爸妈,让他们拿去还钱了。”

胡凃说这话的时候,平静的不起波澜。

“什么!”

我一下就暴怒起来,胡凃怎么可以这么做!

“那是我给你凑的学费!”

“先你别发火,听我说完。”胡凃一把按下我的怒火。

“现在我家里的情况你也清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就算是我拿着钱去报了名,又怎么安安心心的上学呢?你这点儿钱根本也解决不了我的燃眉之急,还不如给我爸妈,让他们先去用在急需钱的地方。”

“那你也不该把我给你的钱拿去给你爸妈还债!”

我开始有点心疼我的手机了,刚拿到手啊,都还没插卡就给卖了,结果钱还用在了别的地方。

“这钱就当是我借你的,等我有钱了,再还给你就是了,我给你打个欠条。”

“切,等你有钱?估计我这辈子是活不到那天了。”

我知道胡凃是个很信守承诺的人,他如果说要把钱还给我,那就一定会守约。但目前的情况,别说是我不会要他还钱,就算是真要他还,还不得等到猴年马月去了,忍不住就酸了他一句。

“天无绝人之路,总会有办法的……“

胡凃捡起地上一块小小的扁石,半蹲着身子,把石子儿往河面上有水的地方丢去。石头在水面上斜斜的落下又弹起,带起老长的一串涟漪。

“对了,你的伤怎么样?”

“死不了,医生说过段时间就可以拆夹板了。”

我也用完好的左手捡起一块石头丢出去,可惜只是在水面上砸出老高的水花,转眼就沉了下去。

“诶,你难道真的要放弃读书?”装作漫不经心的一问。

“我从别人那里借了些之前的高中课本,有时候晚上回家以后会拿出来看看,多少还是要学一点的。”

胡凃又拾起一块石头,这次没有打水漂,而是卯足了劲儿丢了出去。

这小子,原来还在偷偷学习。也对,等哪天家里的情况好转了,他还是能回到学校里继续完成学业的。

想法倒是美好的,可是按照他家现在的情况来看,最近一两年怕是没太大可能性了。

说起来我是很开心的,今天能和胡凃像往日一样在一起心平气和的沟通,这证明我们的关系已经停止了恶化,开始往好的方向发展。但是另一方面,基于他现在面临的窘境,我又束手无策。

之前自以为卖掉手机得来的那两千多块钱能从根本上解决胡凃念书的问题,现在看来好像有些过于天真了。可我又有什么办法呢?自己也只是个半大的少年,没有固定的经济来源。

胡凃在坚持在自学这是件好事,至少不会生疏之前在学校里学的东西,可时间一长,总是会落下的,尤其是高中的课他一节都没上过,自学总没有老师讲解来的容易。

要想让他尽快回到学校里,我意识到仅凭自己的力量还不够。

“胡凃。”

“嗯?“

“我记得很久以前我问过你以后的梦想,你跟我说,你的梦想就是考上北大,在未名湖畔读书。你现在还坚持这个梦想吗?”

“这个梦似乎离我很遥远,但是人不是每天都要做梦吗?至少我会去尝试,哪怕根本遥不可及。”

“我还是想帮你!”

胡凃看着河面怔怔的发呆,我从侧面看过去,他的面部轮廓有些模糊。

“我知道你想帮我。虽然我不清楚你从哪里找来的那笔钱,但是你真的帮不上我什么忙,别操心了,路都是一步一步走出来的。诶,你看,那座白塔还在呢!”

胡凃遥遥指着远处一座小山包上的白塔,我看过去,那是我们儿时偏爱的一处玩耍之地。

“是呢,它还在那儿,这么多年了,一直见证着世事沧田。”

“你什么时候变成文化人了?”

“等着吧,梦想总会实现的。”

“你说什么?”

摸不清到底在想些什么,胡凃不知道,我自己也不知道。

“没什么……来比比打水漂吧!”

意识到自己想的有点远了,我蹲下来,仔细搜寻着扁石,圆的石头是打不出来水漂的。

“比就比,别忘了,我可从来没输过。”

胡凃也弯下腰来,搜罗着合适的石头。

我站起身来扭了扭腰,阳光落在河面上,还有白塔的倒影。我看着眼前熟悉的背影,这么多年来,似乎从来就没有变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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