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距离小李庄还有三四里地的地方下了人力三轮车,步行前往小李庄。
用胖子的话来说,这叫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出其不意,但我却同意胖子的做法——梅大奶奶葬礼这件事,处处透着蹊跷诡异,我们还是小心些为好。
我和胖子脚程快,三四里地的路程,我们抬脚的功夫就到。
赶到小李庄村口的时候,天刚好擦黑,小李庄的全貌已经朦朦胧胧都笼罩在黑暗当中了,只能看到个模糊的影子:整个小李庄被环在三面山之中,村子内一大片漆黑的房屋,被隐在一大片树木当中,模模糊糊看不清楚全貌。
从村口看,就是个最普通不过的小山村。
“他娘的,紧爷我最讨厌来这种穷山恶水的小村子了,条件艰苦不说,还诡异的让人头皮发紧,真他娘的不喜欢,连他娘的上个茅房都觉得难受。”在往小李庄走的时候,胖子一连骂了几句娘,唰唰唰领头往村口走。
我从小就出生在村子里,是听说过不少古今精怪的东西,但也没觉得农村有多瘆得慌,不过小李庄完全陌生,而且事情处处透着古怪,所以我也心情并不比胖子轻松多少。
就这样,胖子在前,我在后,小心翼翼朝村里走。
没走几步,胖子猛然就顿住了,指了指前方,低声对我说,“卧槽,村口蹲着两个人!”
我的心一突,飞快抬头看去,果然看到在村口一边一个蹲着两个身影,一动不动,似乎正看着我和胖子。
我猛然顿住了脚!
胖子站在我前面,我站在胖子身后,紧张盯着那两道身影看。
他们不动,我和胖子也不敢轻举妄动,就那么僵持着。
僵持了大概四五分钟,胖子第一个就憋不住了,骂了一句娘,扬声对我说,“怕他娘个球,紧爷我上去看看,谁他娘的大晚上的顿村口,跟他娘的拉屎一样看着人,看的人瘆得慌!紧爷我上去看看,教教他们怎么懂规矩!”
“紧爷,你小心!”我紧张提醒胖子,把我们来时买的匕首递给了胖子,以防万一。
胖子拿了匕首,蹭蹭几步走到了距离那两个黑影几步之遥,粗声粗气骂道:“他娘的,站起来,鬼鬼祟祟的干什么呢!”
我跟在胖子身后,紧张盯着那两道身影,手里紧紧攥着匕首,生怕他们忽然发难。
胖子吼了之后,那两道身影依旧蹲在原处,一动不动。
胖子来了气,蹭蹭奔到了那两道身影跟前,抬起脚就想踹,可他脚刚抬到了半空中,就“咦”了一声,又蹲下身子看了看,这才回头看向我,“他娘的,这居然是两尊石像。”
两尊石像?
这小李庄在村口放两尊石像干什么?
我猛然松了一口气,快步走过去,掏出准备好的手电筒照了照,那蹲着的两道身影,果然是两尊石像!
那石像光着头,盘腿而坐,双手抱在胸前,却没有合十,而是做了一个极其怪异的姿势。村口的两尊石像很像是佛像,但却没有佛像的庄严肃穆,反而有一种阴森诡异的感觉,尤其是我看到那两尊石像一双没有瞳仁的眼睛时,这种感觉更为明显。
“奶奶个腿儿的,这******是什么东西,看着就瘆得慌。”胖子只扫了一眼,就往后退了几步,低声说,“别看了,咱们快进村吧!反正这东西是石头,也不能把咱们怎么样!”
我心里虽然虚的厉害,但只能跟着胖子往村里走。
进了村口没几步,就看到几道白色的身影站在那里,像是迎接我们的样子,我和胖子一出现,其中一道白色身影就冲我们鞠了一躬,低低说了一句,“请!”
说完之后,那白色身影飘然朝村子里走去。
虽然白色身影只说了一句话,但我和胖子都能听出来,那声音是女人。只不过,那白色身影动作太快,我们甚至都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她的模样,她已经转身走了。
看来,这白色身影是梅家负责来村口接人的,剩下的那几道白色身影没动,应该是还有其他人要来。
我和胖子相互看了一眼,只能跟在那白色身影后面朝村子里走。
朝村子里走的时候,胖子憋不住,没话找话跟那白色身影搭了几句讪,可那白色身影像是没有听到一样,只顾着往前走,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更没有回头看我和胖子一眼。
“奶奶个腿儿的,这姑娘怕不是聋子吧?怎么紧爷我跟她说话,她总是一声不吭呢?”胖子觉得无趣,小声问我,其实他声音不算小,是故意让那白色身影听的。
“嘘。”我心里一紧,赶紧看了看那白色身影,见那白色身影还是没反应,我才低声对胖子说,“紧爷,别乱说话……你看她手里的东西!”
白色身影手里,拄着一根白色的杆子,杆子上挂着长长的白幡,在夜里看着异常醒目。
“招魂幡?”胖子看了一眼,声音忽然变了,“来迎客的人,用的是招魂幡?这几个意思?奶奶个腿儿的,这女的穿着白色,那招魂幡又是白色的,一大片白,紧爷我刚才只顾着引她说话,居然没发现!”
招魂幡,引幡招魂,清静魂身,引请过桥,是人死后前一天晚上去引魂时才用的东西,怎么会用来迎客?
“她穿的是孝服。”我冲胖子摇了摇头,示意他别说话,来都已经来了,随即应变吧。
胖子发现这白色身影拿的是招魂幡之后,他一下子安分下来了,再也没有吭声。那白色身影领着我们进了村子,穿过大半个村子,朝一栋庞大而宏伟的建筑走去。
在穿过村子的时候,村子两侧都是那种蹲着的黑影,一动不动,列在村子两侧。
我和胖子都知道,蹲在两侧的,是我们在村口见的那种石像。
从两排石像中走过,就感觉像是被无数双眼睛盯着看似的,我和胖子都如芒在背,走路都觉得走不顺畅了。
“奇怪了,这村子弄这么些石像干什么?”胖子终于还是憋不住,又嘀咕了一句。
说完之后,胖子又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蓦然闭了嘴,紧跟在那白色身影之后,跟我一起走进了那栋庞大而宏伟的宅子中。
那宅子是栋老宅子,飞檐挑壁,厚重古朴,门口挂着两个硕大的白灯笼,白灯笼上写着“丧”字,门口站着两排身穿全孝的人,见我和胖子走来,她们都齐齐冲我们鞠了一躬。
我扫了一眼,门口站着的两排人,竟然全是女人!
在村口迎客的是女人,在门口迎客的也是清一色的女人,难不成,梅家竟然没有男人?
我心中暗暗存了犹疑,但却没有吭声,只是和胖子跟在引我们那女人身后,穿过门廊,走进了老宅子院内。
老宅子分为三进三出,最前面是前院,进大门之后,正对面是通后院的走廊,两侧是两排高大宏伟的三层楼,而且楼上雕梁画栋,还有各式浮雕,雕砖,斗拱、窗棂,显得豪华大气。
而在前院院子内,摆了几排桌凳,我和胖子进去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都坐在那几排桌凳上了,唯独留着最前排的两张座椅没人坐。
那些人都穿着黑色的衣服,本来都在低低说话,见我和胖子进来,都纷纷抬起头朝我和胖子张望,大概是想看看我们两人是谁。
“卧槽,这老宅子这么气派,是不是什么地主老财家留下的宅子?”进了院子,骤然看到这么多大活人,我和胖子心中的诡异紧张感一扫而空,胖子好奇东看看西看看,兴奋冲我嚷嚷。
我没有说话,只是谨慎盯着坐在两侧的人,见他们似乎对我和胖子也不太在意,看了我们一眼之后,都再次纷纷低下头,跟旁边的熟人低声说话去了,我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我安慰自己,来参加葬礼的人这么多,我们怕什么!
刚观察完四周的环境,那引着我们进来的白色身影走到那两边的桌凳前,淡淡说,“两位,请坐!”
这是我们第二次听到她说话。
她的声音很年轻,但却低沉,呆板,没有一丝生气。
又趁着那女人扭头看我们的时候,我飞快观察了一下她,却赫然见那女人涂着一层厚厚的粉,厚的把她本来的五官都遮盖住了,她还化了很浓的状,就像是在一层厚粉上重新画了五官似的,非但没有丝毫美感,反而看起来有一种说不出的阴森诡异。
我激灵灵打了个寒颤,飞快别过头,不敢再多看一眼。
那女人请我和胖子坐下,我本来打算跟那些人一起坐后面的,没想到胖子拽着我,大大咧咧朝放在最前面的两张座椅走去,“奶奶个腿儿的,你跟他们挤什么挤,这里不还放着空椅子吗,就坐这里!紧爷我最讨厌跟别人坐一起,本来就不认识,还他娘的得硬套近乎,没话找话。”
我一想也是,就跟着胖子在那两张空椅子上坐下了。
谁料,我和胖子刚坐下,身后和对面居然响起了一阵掌声,哗哗的,热烈无比!
“紧爷,这,这是干什么?”我愣了愣,迅速回头看了一眼,见那些人居然都冲着我和胖子鼓掌,我一下子呆住了,问胖子,“紧爷,咱们就坐个座椅,至于给咱们鼓掌吗?”
胖子的脸一下子沉下去了,拽着我就要站起来,“不好,这地方坐不得!”
我还没明白,椅子本来就是为了坐的,有什么坐不得的?
胖子正要拉着我往后面走,四个身穿孝服的人走到我们跟前,齐刷刷冲我们鞠了一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