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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 哀莫大于心死

尽管东谷微扬赫赫有名,可暄昙亲眼所见的这景象,似乎与跳舞没什么关系。但,他还是担心,怕许卿柔和惜锦代表的三哥会夺去他的风头。

虽说他们是亲兄弟,小时候争吃打闹很正常,现在大了,最好能和睦相处,互敬互爱,团结一心。

可每个人所追求的东西不一样,暄沪对政治十分热心,踌躇满志,一心想要做个传颂千古的帝王。而暄昙,对做皇帝没什么兴趣,却喜欢歌舞诗文。

这次中秋宴,他兴致勃勃,想要争夺第一名,好得到父皇和祖母的称赞与赏赐,让他可以向别人夸耀。

而眼前看来,三哥请了东谷微扬这个老师亲自教天香和惜锦,第一必定非三哥莫属了。

暄昙心里很矛盾,他喜欢天香,也想看到她夺魁的风姿和欣喜,骄傲和开心的笑。然而,他又不愿意看到三哥得第一。三哥想要做皇帝,他会不遗余力相助,以后三哥真要做上皇帝了,他也会尽心尽力辅佐。

可是,中秋宴献舞这件事,暄昙不想失败,也不想因此与三哥闹翻,这可怎么办?

今日无事,暄昙百无聊赖,将贺烟离交给手下太监调教,自己则想去找天香说说话。他的心事不好全部告诉她,但除了她,他也没什么人想与之说话,单独待在一起。

去到淳宜殿,文儿说大人到先生这来了,暄昙便转来这边。一路上,他都在思考一会怎么把天香骗出去,好跟他单独在一起。此时进屋,他已胸有成竹。

东谷微扬只顾自己喝酒吃菜,对他这个皇子也只像个关系平淡的朋友,他都早已习惯,并不怪罪。反正他对这些礼节也不是很看重,何况东谷微扬是父皇封为一品的琴师,连父皇都对其礼敬三分,他当然不敢轻慢。

除了不准东谷微扬出宫,父皇对这位琴师简直是当活佛供着,他们想要得到父皇喜爱,自然也要对东谷微扬多加敬重,不敢得罪。

暄昙行礼过后,东谷微扬并没有立即回应,他也不气,径自坐到东谷微扬身边,问有没有他的酒喝。

东谷微扬将口中菜肴咽下,这才说话:“七殿下,你来得正是时候,陪我饮几杯。适才口中有菜,不便与你说话。”

说着,他从几下一个木盒子里拿出个酒杯,为难地说哎呀,没有你的碗。然后,从旁边拿了个茶杯说,先将就着用这个吧。又说天香大人和惜锦姑娘都用不着筷子,你随便拿一双。

暄昙也不介意,拿了双筷子夹菜吃着,看向仍在吊腿喝汤的两个姑娘说,怎么,她们不吃?

东谷微扬说:“她们需要控制饮食,要尽快瘦下来。一会我这有水果给她们,你不必担心。”

暄昙倒是不管惜锦怎样,只担心他喜欢的天香会不会被饿坏。他眉头一皱,计上心来,敬东谷微扬一杯酒后说,他刚从贵妃娘娘宫里来,齐贵妃有请。

“哦,贵妃娘娘请我?”东谷微扬不相信地问,“不知,娘娘叫我过去,有什么事?”

暄昙撒谎道:“呵呵,非也,是请天香。娘娘说了,那个天香倒是个有趣的人,你去把她找来,我有事要嘱咐她。”

东谷微扬脸上十分平静:“既如此,天香大人,你就去一趟吧。惜锦姑娘,你继续练习。等汤喝完,休息一会,吃点水果。之后,我再教你新的动作。”

许卿柔闻言,放下腿,解开绳子施礼道:“先生,七爷,天香告退。”

惜锦松口气,总算可以休息一会了。她放下绳子,送许卿柔出去上马车,再返回来伺候二人喝酒。

暄昙见目的已达到,再敬东谷微扬一杯酒说:“先生,昙还要去探望五哥,就不陪你了。你慢慢喝着,我改天再来看你。”

“哦,请代我问候五殿下。”东谷微扬喝下酒道,“愿他的伤早日康复,一切安好。”

暄昙答应道:“好的,多谢先生挂念。那,昙就告辞了。再会!”说完起身离去。

东谷微扬见惜锦乖巧地给他斟酒,突然没了心思,说:“哎,你若不嫌弃,这些酒菜收去吃了吧。水果在那边篮子里,带回淳宜殿,等天香大人回去以后你们一起吃,别自己吃完了。”

惜锦受宠若惊:“呀,那,就多谢先生了!惜锦不过是个奴婢,能得先生赏赐,已是万分荣耀,哪敢嫌弃。只是,先生说不准我们吃饭,突然又赏给奴婢这些吃食,就不怕奴婢长胖么?”

东谷微扬看看她:“不碍的,就吃一顿也胖不到哪去。不过,吃完之后,你夜里得继续练功,把吃下去的东西消化掉。”

惜锦低头答应:“是,先生。”说完收拾好食盒离去。

屋里恢复寂静,东谷微扬看看矮几上留下的盘子印,以及不慎落下的汤汁,皱眉拿起膝上盖着的餐布将几上污渍擦净,然后将餐布扔到外面的篮子里,回到里间写字。

“七月花香,清风徐来。执子金珮,唇吻相依。秋雨梧桐,冬夜离歌,玉指冰凉,长眠崖底。裕和,今生无缘,来世再续!”

写完,东谷微扬放下笔,幽幽凄凄地走到床边坐下,躺倒,眼前浮现出裕和的模样来。长发及腰,瓜子小脸,麦色肌肤,圆眼俏鼻,薄唇梨涡,虽非绝色美人,也属较为出众。

他与裕和,都是南边小国诸持国人,他小时候便失去父母,随戏班流浪,唱戏,歌舞,作词作曲都很拿手。他们认识时,裕和是官宦人家的千金,他是琴艺教坊的先生,既教琴,也教舞。裕和来学琴,与他心心相印,私定终身。谁料,裕和的父母得知后不同意他们在一起,将他赶走。

东谷微扬那时候年仅二十,裕和也才十七。被赶走后,他一路北上,弹琴歌舞卖艺,渐渐声名鹊起。而彼时,大衍与诸持国开战,为免亡国,裕和被父亲送进宫去,说要献给大衍皇帝求和。裕和不肯,好不容易逃出,却被军士追捕,不慎跌落悬崖身死。

得知此事,东谷微扬痛不欲生,悄悄回去,在悬崖下找到裕和的尸首,为其殓葬。后,诸持国被大衍吞并,东谷微扬又回到北方继续弹琴谋生。一次偶然的机会,某位大臣听到他的琴声,看过他的歌舞表演,将他举荐给大衍皇帝暄梐。

从此,他就成了大衍皇帝的御用琴师。可是,由于他是诸持国人,又总挂念着逝去的心上人,暄梐给他下达禁令,不准出宫。只要他不出宫,什么要求都可以满足。

东谷微扬也明白,暄梐很了解他,担心他若出宫,定会回原诸持国旧址。而以他如今的名望及口才,要想拉拢民心,集合其他几个小国来对抗大衍不是难事。暄梐正是怕他心怀国恨,不会完全忠心,这才禁止他出宫。

而今,事情已过去十年,东谷微扬心中的仇恨和哀伤一直没有淡去。他也没有娶妻生子,只越来越冷漠,暄梐召他去弹琴他便去,叫他歌以和舞,他也照做,从没有令这位皇帝不满之处。

令暄梐特别赞赏和宠爱东谷微扬的,是一次赛舞大会上,他出尽风头,将十几个国家的舞林高手都打败,为大衍长了脸。因他不仅舞跳得好,功夫也不错,其他国家的舞者不管想什么办法要陷害他,阻止他,破坏他,都被他踢下台去。

最后,他的舞赢得了全场的热烈掌声。而他,却在最后为了挡住他国暗杀暄梐的飞镖而受伤,从此左腿无力,不再跳舞,只做琴师。暄梐也从此对他格外恩宠,并封他一品,令皇家子弟贵族大臣,宫人女眷都尊称他为先生。

他的琴弹得好,歌也唱得好,宫里不少人都很喜欢他,常常请他去弹琴唱歌。

但,他有选择去或不去的自由,全看心情。近几年宫里的乐舞,祭祀,闲暇解闷时听的曲子,全都是他所作。还有专门的乐官听他使唤,为他记录。作为一名琴师,乐者,他已经做到了极致。

然而,东谷微扬心里的痛却怎么都消除不掉,以至于事情过去这么多年,皇帝依然禁止他出宫。可今年,是裕和逝去十年祭,他真的很想回去扫墓,看看她,为她再弹一首曲子,唱一首歌。然而,皇上不准。东谷微扬心里苦闷,只得借酒浇愁。

而就在这时,暄沪找到东谷微扬,要他教天香和惜锦跳舞。曾经,他是名震天下的舞者,乐者,如今,他什么都不想做,只想回归故里,陪心爱的裕和看春天的花,夏天的水,秋天的雨和冬天的雪。虽然,故土很难有雪。

哀,莫大于心死。

东谷微扬自从失去裕和,便再也没有喜欢过任何一个女子。

可这次,看到天香后,他的心起了微澜。天香的美很惊艳,一眼就震慑到他的心灵。尤为特别的是,她的眼睛与他的那么相似,看着他的时候,他竟然会感到心慌,仿佛那双美丽的眼睛洞穿心底;又好像,这是另一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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