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律却丝毫不将他放在眼中，只是淡漠地看着他，一扬手，大理寺的侍卫已经上前来，直接给他戴上了手铐脚铐，把他拖了下去。
皇上看着被带走的福禄寿，面上像是在竭力地忍耐着什么，忍的皮肉都在痉挛着，最终，一敛眸，认命似的，还是什么都未说。
在他心里，独孤律为了把福禄寿带走，甚至不惜把叶氏的尸体都给尸化了，所以，这一次，他也没赢！皇上更未输！
宫外。
独孤律和顾千金从宫里走出来之后，就直接把叶氏的棺椁给葬到陵园去了。
顾千金看着那个独孤律亲手雕刻的石碑，只觉得这世上应该再也没有比这石碑更为厚重的感情了。
叶氏生前被蛊虫所折磨大半辈子，死后再不愿被虫蚁啃噬尸体，所以一直和独孤律说，如果有天她真的去了，那就把她火葬了吧。
最终，独孤律并未把她火葬，而是把她尸化了，所使用的药水，就是顾千金涌之前从木兰围场的吃人树上取下来的毒液所炼制成的。
依照皇上那锱铢必较的性子，即便不把叶氏的尸身尸化了，皇上也一定不会放过叶氏的，开膛破肚还是轻的，只怕日后他还会找各种由头去刨坟，让叶氏死了也无安宁之日。
所以，依照目前的情况看来，只有把叶氏尸化了，才是最好的选择。
原本只是寒风萧瑟，可是，郊外的陵园，却已经飘起了雪花。
起初，顾千金只以为是蒲公英，等到她伸手去接的时候，才发现，那一点一点清亮的东西，在触碰到她的手掌之后，竟然即刻就化了。
“下雪了。”有人惊呼：“还没入冬，竟然都已经下雪了，难道，这是老天爷在送夫人最后一程吗？”
顾千金看着那漫天飞舞的雪花，眼前好似生出了叶氏一身大红嫁衣向她挥手别离的幻象来。
她下意识地对着那越走越远的叶氏伸出了手去，低声呢喃：“夫人，夫人……”
闻声，独孤律起身走至了她面前，握住了她上前伸出的手：“娘说让你止步。”
止步……
顾千金鼻子一酸，只觉得眼前飘飞的雪花也忽然变的朦胧一片。
回王府的马车上，独孤律紧紧拉着顾千金的手：“我觉得，不日之后皇上就一定会有所行动，我先送你和云王离开京城去避一避。”
“天下脚下，莫非王土，我们又能去哪？而且，如果真的离开了，才会更加让人认为我们是做贼心虚。皇上即便知道了今日的一切都是术法所为又如何？皇后毕竟还是圣邺国的人，皇上不会愚蠢到真的和整个圣邺国作对的。”
一想到今日在金銮殿上的事情，顾千金还是觉得极为震惊，真没想到，圣邺国的术法竟能强大到连死人都能操控。
书上说，在死人身上下子蛊，在活人身上下母蛊，然后再配合着圣邺国的术法，使用是用动物的筋骨做成的特殊乐器去操控子蛊与母蛊，这样就会使得尸体活动，但是，也仅仅局限于小范围的活动。
因为怕被皇上等人发现端倪，所以，皇后在叶氏尸体上使用的都是不成熟的子蛊与母蛊，这样等到乐器声消失之后，蛊虫就会自动死亡，从而彻底融入血骨，化为乌有。
而当时操作这乐器的，正是一直都未出现的圣朗王子。
顾千金想了下，随后又看向独孤律道：“你要小心，我怕皇上会报复于你。”
“嗯，不过，看的出来，皇上挺重视福禄寿的。”
顾千金冷哼，如果福禄寿真的是之前出现在韩家的那个影子的话，皇上这么重视他也就不足为奇了。
“带我去大理寺吧。”有关苏氏和李阿婆的事情，顾千金想当面问个清楚。
大理寺。
牢房。
顾千金前去的时候，审讯人还没审问福禄寿，其实审不审讯也只是走个过场罢了，毕竟，当叶氏指向他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必死无疑了。
福禄寿在一间单独的牢房里，距离其他多人间的牢房还很远，这间牢房的铁门还是用比较粗的钢铁打造的，同时，他的双手和双脚上都拷着很沉重的枷锁，这样一来，别说未必会有人前来救他了，就是真的有人前来，福禄寿也绝对跑不了的。
听到了脚步声之后，头发有些凌乱的福禄寿淡淡抬头，许是因为他是背着光的缘故，原本就淡漠如烟的五官现在看上去并不真切的，白茫茫的一团，始终在顾千金脑海中留不下印象。
在看到顾千金之后，福禄寿只是露出了几分意料之中的淡笑，表情很淡，但是也与平日里的卑躬屈膝差别很大，这不得不让顾千金有种，他就是那个黑影的感觉。
她当下淡淡地走上前去，坐在了桌子旁边的长椅上，此时的福禄寿已经换上素白的囚衣了，但是他之前脱下来的衣服上，用的的确就是那种蛇形的扣子。
顾千金当下从袖中摸出了那枚从叶氏手中拿出来的盘扣，细细地把玩着，面上也多了几分深思：“福公公，反正你也死到临头了，都说，人之将去，其言也善，你能不能告诉我，你这么喜欢这盘扣的原因？”
福禄寿看着那盘扣，眸光微顿，继而却恢复了一副丝毫不以为意的样子：“喜欢就是喜欢，皇上可不会限制奴才的偏好。”
话虽如此，可是他看向那盘扣的眸底却多了几分疑虑，从盘扣的样子和用料造型看上去，的确是和他衣服上的一模一样，但是他衣服上的盘扣都是有数的，所以，绝对不会出现盘扣丢了，他却并未察觉的情况。
而且，顾千金手中的是大盘扣，今日福禄寿穿的衣服上的却是小盘扣，很明显，顾千金手中的，并非是方才刚从他衣服上扯下来的。
看着他眸底的狐疑，顾千金心中冷笑，当下却道：“福公公难道就不好奇，我这盘扣究竟是从哪里来的吗？”
不等福禄寿开口，顾千金已经道：“这盘扣是在叶夫人被害那次，从她的手中拿出来的，所以，你现在应该知道，叶夫人为什么会一直指证，就是你杀了她吧？”
顾千金现在已经能够肯定，就是四娘杀的叶氏，但是这四娘究竟是福禄寿的人，还是直接是为皇上效命的，她现在还不能肯定。
福禄寿闻言，眸光微颤，幅度却很小，而且面上也不动声色，就像是有根羽毛落在了他的眼皮上，他颤了下眼皮似的，只是，虽然他低垂着脑袋，顾千金却依旧能感觉到他身上的气场更冷寂了几分。
顾千金也不提醒他，只是任由他自己去胡思乱想。
顾千金方才的话，在有关叶氏的怪异举动方面上，是有些模棱两可的，不过，福禄寿心里一定清楚，叶氏在金銮殿上的举动，只是顾千金等人的故弄玄虚罢了。
而顾千金就是故意要引导福禄寿去这么想，因为他只有这么去想了，才会相信顾千金所说的，这粒盘扣究竟是从哪里来的话，继而，他就会去猜测，这盘扣是不是四娘故意放在叶氏手中的，就是为了冤枉在他福禄寿身上的，而皇上之所以这么做，是不是想要借刀杀人，一举除去他福禄寿？
顾千金摩挲着那盘扣，那灰紫色的小蛇在光影里显得更为诡异，随着浮光的晃动，似是有欲要活过来之势。
顾千金见状，随后直接将那盘扣放在了桌子上，并用一只粗瓷杯子倒扣住。
与此同时，福禄寿已经看向顾千金，面上也多了几分冷笑道：“顾小姐，不管你今天来究竟是有什么目的，我只能告诉你，我无可奉告。而且，你不是自诩有鬼神保佑吗？连死人都能做出活人的动作来，那你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又何必还再来问我？”
福禄寿的态度顾千金早就预料到了，毕竟，他之前也没打算过三两句话就真的让福禄寿把一切说出。
福禄寿可不是黄贵全，黄贵全在被皇上利用的时候，还被其下了蛊毒折磨了那么多年，最后，竟然还被杀人灭口，而不管皇上私下对福禄寿是怎样的心态，至少，今日在大殿上，为了保下福禄寿，皇上可是与独孤律等人做了好一番争执的。
因为，福禄寿眼下会不为顾千金所动，也是情理之中的。
想着，顾千金却淡淡起身，在牢房里慢慢地转着圈，似是在观察着这牢房里的一切：“福公公，你既然都来到这里了，不会还想着，皇上会救你出去吧？如果他真的想要保下你，那么那日叶夫人的手心里就绝对不会攥着这枚盘扣了。不过，你既然想当忠仆，我想，这也是皇上喜闻乐见的结果。”
说着，顾千金突然从腰间扯下了之前一直用外衫覆盖住的玉带来，话锋一转的同时，看向福禄寿的眸中也多了几分冷厉：“福禄寿，我今日来，就是为了亲口问问你，那晚在韩家，试图将我杀死的究竟是不是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