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呢？怎么可能呢？这些全都不属于我……我一无所有了吗？
不是吧。
在封神台生活的记忆，那是属于我自己的。
来到洛阳城后的点点滴滴，那是属于我和陆压道君的。
还有在蛟蛇洞里度过的时光，还有我和小六斗嘴的日子。还有凤鸣，尹喜，龙岳，慕容，土地老儿，小六……
那些我喜欢或者不喜欢的人，填补了我三千年的寂寞，陪伴我度过了三千年的时光。
女娲娘娘可以更改我的记忆，可以把仙胎存进我的身体，她甚至可以诱导我对陆压道君的感情。但她从来都不是我身体的主人，我才是。
我才是，我朝歌才是。
那些真实的喜怒哀乐，是属于我和他们的。感情也好，记忆也好，都是属于我们的。
可为什么……我真的觉得自己一无所有了。
女娲娘娘在看着我，同时我也在打量着她。凡间那些妙手书生画的女娲娘娘画像，全都不及她容貌气度的万一。她的眉眼柔和，光彩照人。唇角的弧度恰到好处，眼眸里有流彩转动。如此的仙姿卓绝，词藻难描，锦缎难织。
“给我看之前的记忆。”我说，“你我定下约定时候的记忆，我要看。”
“好。”女娲娘娘笑说，“我这就给你看。”
难得我鼓起勇气想要勇敢的面对过去，可老天没能让我如愿。就在女娲娘娘要把前世的因由都展示给我看时，我却醒了。
我是被龙岳的臭靴子砸醒的。
“朝歌？朝歌？”不知道自己打断了多么重要的事情，龙岳隔着栏杆叫着我，“你醒了么？你看看我！你好些了么？”
感觉意识清醒了，我气的恨不得在地上打滚：“你有病吧！谁让你叫醒我的！”
龙岳坏了我的事儿，他倒理直气壮：“你别好心当成驴肝肺啊！本王见你晕了，这才好心好意……”
“本星君谢谢你啊！”我气恼的嚷嚷着，“本星君说过要你的好心好意吗？是不是从一开始本星君就说不用你救了？你个臭蛇，你在这儿添什么乱啊！”
“朝歌！”龙岳气的把另一只臭靴子也丢过来了，“你要是和陆压道君有气，你就到西昆仑找他去！少在这儿跟本王发邪火儿！本王又不是你的出气筒！”
和龙岳吵了好半天，我才发现牢房里有了点变化。左右看了看，我大惊：“二郎真君呢？”
“你昏睡过去的时候，他被土行孙带走了。”刚才的事儿龙岳还没吵痛快，话拐了一圈又绕回去，他说，“本王哪里给你添乱了？本王是看你睡梦中离魂，怕你魂魄走的太远了，所以才不得不把你叫醒……你这是干嘛，不分青红皂白的发火，真当本王是软柿子捏啊！”
龙岳不说这事儿还好，他越说我越火大：“既然你知道我是离魂，为什么还叫醒我？你不知道我在问多重要的事儿吗？”
“不知道，本王也不想知道。”龙岳扯着嗓子喊了好半天，他热了一脑门的汗，“本王就记得你这个胆小鬼因怕做梦，有好多日都吓的不敢睡觉……本王既然答应过你，不会让你再受噩梦侵扰，那定然会把你从噩梦中唤醒。”
龙岳的目光毫无避让，他说的坦荡又直接。看着他的眼睛，我忽然觉得心中一颤。
“龙岳。”我轻声问他，“你有没有什么时候……是觉得自己一无所有的。”
听到我的问题，龙岳愣了一下。不过他紧接着就笑了，眉毛邪气的一挑，他说：“朝歌，你算是问对了人。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本王都是一无所有的。”
想来也是，龙岳有一个凡人母亲，又有一个龙王父亲。母亲被关在东海海沟里，父亲和他断绝联系又驱逐他离开东海。当年他受了重伤，孤身逃到了泰山……可他并不算一无所有吧。
“你心里有恨，你心里也有爱。”我反驳他说，“你的目的明确，你知道自己为何而活，又该为何而死……在我看来，这并算不得一无所有。”
真正的一无所有应该是我现在这样吧！不知道爱什么，不知道恨什么。更凄惨的是，我连爱和恨的权利似乎都没有。
要不了多久，我八成连生和死的权利都没有了。
“朝歌！”
龙岳突然很大声的叫我，我迷茫的抬头看他。像是被我的眼神吓到，龙岳脸色大变，急着说：“你不也一样吗？你爱陆压道君，你恨本王。你也是又爱又恨，你不算是一无所有……你忘了吗？本王骗过你一次的啊！本王……你不准备找我报仇了吗？你要找我讨回来的啊！”
“龙君大王不是理直气壮的认为自己没错吗？”我奇怪他态度的转变，“为何突然要本星君恨你了？”
龙岳的唇抿紧，他好像有点紧张，也好像有点害怕。他直直的看着我，眼底邪气的笑容渐渐变淡。隔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的说：“若是你能好好活着，你就算永远恨我都没关系。”
我垂下眼，皮笑肉不笑的说：“龙君大王这话是怎么说的？本星君干嘛不好好活着啊！”
“朝歌，你用不着骗我。”龙岳很是平静的说，“我是从绝望中走过来的，我知道一个人绝望时是什么样的眼神……不管你现在在想什么，我都可以保证，这些只不过是暂时的。”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龙岳以为我不信，他急忙说道：“我从东海离开的时候，我也觉得自己活不下去了，我也巴不得自己快点死了……可是你看我，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我有了蛟蛇洞，我还有小六他们……朝歌，我不知道你在梦里经历了什么，但是你相信我，等你度过了现在，再过个千八百年你回头来看，你就会觉得眼前的挫折不算什么了！”
“是吗？”可为什么我觉得自己已经寸步难行了呢？这天上地下，好像就没有真正属于我的地方。
“还记得我在东海海边和你说过的话吗？”龙岳真是很了解一个人走投无路之下的绝望心情，他道，“我说过，想要和你一起修行，还说了，我想留你在洞中……只要我在，蛟蛇洞就永远都欢迎你。你不会孤身一人的，永远不会，除非是我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