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嘻嘻一笑,“王爷说笑了,这吃土自是不可能,毕竟入冬下雪,说不定会吃雪呢。”
萧誉摇头无奈,看来这丫头的小嘴不光能吃,还能说。
“再说路上要那么久,我总要备点零嘴啊。王爷现在觉得备得多,岂不知那句穷家富外的话?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拿你没办法。说这么多,不嫌累?”
萧誉呵呵一笑,颇有些宠溺的意味。不过新月却并不怎么领受,只以为他这会子的温柔笑意,不过又是装模作样、虚情假意。
她翻了下眼风,“这南下还没开始,王爷就开始抱怨累了么?”
一面拿眼瞧着乘坐轮椅的某王,忍不住挖苦一番,“也是,有些人的确是有那么点不方便,这舟车劳顿啊,身子虚的自是会感到累。”
萧誉本自淡定如水的面庞上不由地一黑,眉心蹙了起来。
这个臭丫头竟敢讽刺他萧誉身子虚怕累?
新月立时解释道,“王爷可别多想啊,我说的不一定是您啊。”
某王的脸再沉一分。
见情形不妙,新月赶紧先走为上,“王爷,我先走一步了啊!”
新月一人走至前院时,只见备了两辆车轿,并几辆行李车,还有齐铭杜禹杜纶等一干王府的护卫牵马候着。
她竟然看见那云岚姑娘也在行列,面色不由地一变,原来萧誉要带云岚姑娘南下了。
如此一来,原本让新月充满希望的南下之路,顿时变得有些扫兴。
于是当萧誉邀她一起上车时,新月便有了情绪,“妾身想和自己的丫头阿珠在一起,王爷呢,必然这生活起居不方便,就让一直侍奉的云岚姑娘照顾着更好。”
这话既是气话,却也是实话。
萧誉微微蹙眉,思忖了下,温笑答,“也好。”
不等新月反应过来,人家萧誉就气定神闲的入了马车,丝毫不再客气。
新月见江陵王的马车华丽气派,扁了扁嘴,心里道:不就是马车大些吗,本公主什么车没见过?
新月的这辆车虽然没有萧誉的马车大,但也比较舒服,她和阿珠、玉书坐着也可以的,她一人躺着也是凑合的,尚且有足够的地方,直到阿珠提了包袱上去有些占地方,才发觉行李搁不下了。
于是阿珠说,“公主,不如将这包袱放到行李车上吧。”说着就提着行李下来了。
新月掀开帘子,喊住车下的阿珠,“那运行李的马车是露天的,这包袱受了潮湿怎么好?再说,万一我要用到,去取的话,又得解开行李车的车绳才行。”
玉书也道,“是啊,如此一会儿提上来,一会儿拿下去的,倒不如拿到车里去吧!实在不行,奴婢就不坐车,公主由阿珠陪着便是。”
新月看了看天,又见玉书穿得也不算厚,便道,“那怎么行啊?天气冷了,这一路好些日子,你这身板不坐轿子哪能撑得下来?我们挤一挤便是!”
这些话不远不近的,都恰到好处的落入江陵王车驾里的某人耳中。
于是萧誉透过帘子,招了小杜近前。
须臾,小杜跑了过来,“王爷问,可有行李搁不下,放在他车里也是可以的。”
新月举目看向萧誉的那辆车驾,他正撩起帘子看着自己,如此新月连忙错过与其相对的目光。
她原先是不想答应的,但看到萧誉那么大的豪华马车,忽然又改主意了。
怎能让他一个人过得太舒服?
新月对小杜佯装笑着,“那便劳你家王爷费心看顾了。”
回头吩咐阿珠她们,“把行李包袱都拿过去!”
阿珠有些不解,“公主,奴婢的包袱就不用拿过去了吧?”
“怎么不拿?占地方,悉数拿到王爷那边去。”新月不同意。
不多时,小杜苦着脸,大包袱小包袱的搬回王爷的车这边。
萧誉看着那些大大小小的包袱,自知是他王妃的主意,便冷脸道,“本王的车驾,只留王妃的包袱。”
如此,那小杜又苦着脸将阿珠她们的包袱搬回来。
新月见运回来,便掀帘子理论,“你家王爷既是做好事,怎么还有挑三拣四的道理?!”
阿珠见自己的包袱被拿回来,喜不自禁,忙得从小杜手里接过来,一面安抚道,“公主,奴婢的东西正好要用,就别麻烦杜护卫了。”
如此某王妃才作罢,小杜也才喘了口气,心里叹道:主子们斗气,里外为难的是下人啊!
此时车驾里的萧誉看着那鼓鼓的两个包袱,伸手就扯了一个过来,恰包袱里扯出来一件东西,恰是某人的点心盒子。
萧誉拿在手里,吃了一个,嘴角微勾,露出了笑意。
一路驱车走了三五天,护送队伍浩浩荡荡。
因萧誉基于新月安全和舒适的考量,没和来时一样刻意低调,这一回每过一处地方,都住驿馆,这样安全会保证些。
十天后,天空细密的下起来雪,似雪又像是雪糁子,落在车顶发出啪啪啪的响声。
按照往常,入冬第一场雪,新月自是欢欣鼓舞的,而此时新月却缩在角落里隐忍着,没有去看。
她正捂着肚子,阿珠猜测可能受了风寒,便给她沏了杯暖茶。
须臾这肚子越来越痛,疼得她额头冒汗,阿珠着急的问,“公主有没有觉得要拉肚子?”
新月一面否认,一面疼得近乎哎吆,“我肚子疼腰疼腿疼,浑身疼……”
一旁的玉书道,“公主不会是来月事了吧?”
阿珠一怔,“不可能啊,公主没来过月事啊。”
玉书大吃一惊,“怎么可能?”
公主及笄之年,眼瞧着就要十六了。
闻言,新月便挪开身体,果不其然,看见那坐处还有衣服已经被血沾染。
她一惊,猛地站起来,声音颤抖着:“阿珠,我好像真的流血了啊!”
阿珠镇定的吸了口气,扶住公主,“公主莫怕,莫怕,月事而已,玉书和我都有经验的。”玉书一面就翻箱倒柜的找老姜红糖,须臾才记起来,“好像都在王爷马车上的包袱里。”
玉书有些为难,“奴婢若是去拿,要如何和王爷说啊?”
新月疼得受不了,只以为喝了红糖就可以不疼了,此时便啐道,“你管乱七八糟的作甚,我要疼死了!”
玉书离开后,新月的疼痛更甚,已经站不住了。
阿珠便扶着她躺下,一面给公主冲了个羊皮热水袋。
新月捂着热水袋,想着是女子常来的月事,心里只叹倒霉。这辈子都要与这种疼痛的事相伴,想起来不如投生成个男人!
恍然记起来什么,“阿珠!我记得五个月前,好似在裤子上看到了血污……,当时我很紧张,还没来得及和你说……忽然之间传来父皇驾崩的噩耗,我当时就什么也不顾不上了……后来也没再注意到就没了……想来那次就是月事初来……”
阿珠看见公主疼得气喘,说话都要断断续续,那额头冷汗涔涔,脸色更是煞白,便道,“公主切莫说话了,这天儿冷,吸了凉气更疼。都是阿珠照料不周,让公主受苦了。”
阿珠心疼得很,想来公主初潮,因为受了太大的打击和不幸,这月事也骤然停了,一直推迟没来,才致使公主这一回如此遭罪受苦。
“公主,这一时来不及准备,不如您先用阿珠的吧。”
阿珠拿出月事带想让公主换下,她一面再找衣裳和新的铺盖出来。
阿珠还没找出来,就听到公主“啊”地一声惊呼。
公主正摇摇晃晃的站着,只见那血顺着她的裤管流了出来,那厚重的冬衣都已经被鲜血湿透。
阿珠几乎是惊呆了,她从未见女人的月事和挨了刀一般。
“头好晕……肚子好痛……”
新月直觉得头晕目眩,身体里明明和火炉一样炙烤着痛,却从脚到腿到身体都在发冷。
她晕靠在榻上,觉得身体里的血犹如水一般,哗地流出来,热乎乎的顺着冰凉的大腿而下。
“我要死了,阿珠……”
新月昏过去之前,留下了这么一句话。
阿珠吓坏了,一面喊着公主,一面掀开车帘子,向外大喊,“不好了!公主晕过去了!”
车马骤然停了。
外面雪花纷飞,好不寒冷。
阿珠、玉书焦急的陪在旁边,随行的许大夫甫一进来看见了那近乎喋血的榻铺,心中不由地一惊,于是赶紧手触摸了她的鼻息,尚无大碍,他又为王妃试了试脉。
这一试,徐大夫惊了一跳。
漫天飞舞着雪花,地上的雪随下随化着,侍从们原地站着,不敢乱说话,。
当中,萧誉披着毛领大氅,坐在轮车上,头顶上有人给打着伞,正在风雪中翘首静待着结果。
此时随行的大夫正为王妃号脉看病。
少顷,帘子掀开,徐大夫面色张皇的走向江陵王,一面弯腰道,“王妃……恐怕是小产迹象。”
此言一出,萧誉的面色顿然骤变。
周围的冷空气好像凝住了。
江陵王摁着轮车扶手的手掌,在微微发颤。
在场的近侍皆是大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