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天,说变就变明明上一刻还晴天万里,下一却已是惊雷阵阵。层层的黑压压的乌云遮风挡雨的将盛夏的夕阳给遮掩住了,只余一点点欲破天而出的霞光,却又似是在给乌云给镶嵌上一圈金边。
夕阳与乌云皆在誓死争夺着主权,一会是乌云盖顶,一会是霞光万丈。
风呼啸而过,雨倾盆而下,雷声震耳,哇啦啦轰隆隆的,一声比一声大。
看着窗外越下越急的暴雨,雨打风吹得沙沙声不绝于耳得弯下了腰的枝桠,被摧残得无精打采的花儿,魏清欢心中甚是惴惴不安。
破木头那人看上去虽是冷傲如鹰,总是将人拒于千里之外,可她却清晰的知道他亦是有弱点的——不喜雷雨声,又或者应该说是有点怕。
她虽是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才会惧雷雨声的,可在两人刚识的那段一同出入,同吃甚至是同床共枕的日子里,她总是能在半夜被阵阵惊雷给惊醒的时分里见到早已躺在床上的他却是在看着屋顶出神,身体僵硬得远一丝睡意。
最近已是连续四日皆在下雨,且夜里时常能听到阵阵雷雨声响,不知他是否在夜里还能入睡?
棒着一杯温热的姜茶,魏清欢一双杏眼睁得溜圆的看着窗外,越看心思就越乱,最终不知飞向何处,又在想念着些什么。
大雨滂沱模糊了视线,突然出现了一个粉嫩色的身影,渐行渐近。待人来到门前时,魏清欢才看清来人是谁。
撑着半人高的油纸伞,提着食盒匆匆而来的青宁在门边收了伞,放好,才半踮起脚尖的走入屋内,“小姐,午饭来了。”
眼珠子转了几圈,魏清欢才扭头看向正在打开着食盒盖子的青宁,语气甚是怨念的问道,“今日可还是素席?”
不怪她不担忧某人,而在这怨念着没有肉吃。某人都已习惯了这么年了,大概早就已经习以为常了,可她这二十日里天天吃斋饭,就算是府中大厨厨房再厉害,把素菜给做出了肉味来,也抵不住真材实料来得实惠。
对于这日常一问,青宁表示她已经习惯了,无视就好。她边轻手轻脚的摆放好饭菜,边道,“离四十九日还有一半有余,京中无人敢明目张胆的屠宰,小姐你且先忍忍。”
看着餐上清一色的素菜,魏清欢更是怨念了。她抬看了一眼抿着唇浅笑的青宁,一双杏眼中染上了一丝水润,语气幽幽的道,“可我还是好想食肉,三肉不食肉,我都已是不知肉为何味了,现如今却……”
说到这,她一双杏眼瞪得溜圆,似是与她比大眼瞪小眼一般,直勾勾的盯着她的眼,一字一顿的道,“二十多日了!我已有二十多日不沾一星半点的荤味了!”
就算是再难,也不会一点肉都没得买吧?这些日子里,她自吃那破木头还在府中时,吃了几餐野味,可自男人走后,她就一丁点儿肉沫都嗅不到了,这简直就是活生生的在吊她胃口。
摆好饭菜后,青宁双手置于腹前,静静的立于一旁,半垂着头的道,“小姐,前几日,你入宫吊唁之前还食了一道肉沫茄子的。”
现下,离那日不过是五日不到。
魏清欢被这凉凉的话给噎着了,双眼瞪大,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大呼,“你也知那是入宫之前!入宫之前,我桌上虽不是餐餐大鱼大肉的,可也是三日上一道小荤菜。现下呢?”
“五日!本小姐已是五日不沾半点荤腥了,不,我连见都没见过!”
见她真的怒了,青宁顿时有些畏惧。在她灼灼的目光之下,她终于屈服了,不得不将张总管让她帮着隐瞒的事给说了出来,“小姐,现下府中……根本无人敢去采购。”
不是不想,亦不是不能,而是不敢。
魏清欢一向聪明伶俐,略一思索,自是知道了这不敢两字所谓何意。
迟府,被人盯上了。只要略一出差错,就是往迟邪敌对手里送把柄。
知道了是这原因后,她沉默了下来了。难怪,太后宣她入宫却又对她不闻不问不见,原来是在这等她。
让她出府,领她走入众人面前,让天下人皆知她是迟邪迟将军的未婚妻,是他的心系之人……
知道了府中人这几天里急躁却又不敢言的原因后,魏清欢半垂下眼睑,一脸平静的拿起筷子开始进食了起来。
站在她身边,伺候着她的青宁见她这般以往常无二样的举动,略一错愕,可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嘴角含着一抹笑意!
筷一箸,一口菜一口饭,不过一刻,魏清欢就被她的斋饭给享用完毕了。
拿起帕子擦了手后,她才再次的开口问道,“可都有哪些人盯着府中的人?”
“王、林、孙、温、白,主要是这几家。”边说,她边倒了一杯清茶过来。
都是在宫中和她正面有过过节的啊。魏清欢挑了挑眉,将帕子放下后,接过清茶,抿了一下。漱完口后,将茶杯给放好在桌上,才悠悠然的道,“宫中那边可有人来?”
“有一些,可都只是远远的在府外守着。”
顿了下,她又道,“这都是主子离京之前就守在门外了的了。”
魏清欢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她后,半垂着眼睑,有一下没一下的把玩着那还没来得及收走的帕子。
连这都知道啊。
看来又是一个能人。
想着想着,她心中泛起了丝丝缕缕的甜蜜来,虽是不是一下子的就甜得齁人,可却亦占据了她全副心神。
总是一经意间的就照顾好了她的一切,破木头总算还是会宠人。
可她心中虽是嫌弃着迟邪这只做不说的方法太过愚蠢了,可嘴边却情不自禁的泛起了一抹浅淡的笑,安然自若,却又如春花绽放般美好。
在一旁收拾着桌子的青宁无意间看到了这抹笑容后,手下的动作略微的顿了顿。眼神闪烁了下后,半垂下眼睑,接着收拾桌子。
主子,奴能帮得到你的,就只能做到这一步了。以后,可别再干这只是默默付出不求回报的蠢事了。
高离是一大国,可,它再大,亦不过是天下云云众生中的一国。所以,京都下雨了,快马加鞭的向京都赶来的魏清源也遇上了下雨天。
自魏国出发,一路快马赶路,可到了高离国内,却三番两次的遇上了雨天,伤了左臂又因是雨天路滑的摔了一跤,伤上加伤的魏清源再一次的觉得高离此国与他八字不合。
“轰隆隆——”
惊雷过后,暴雨立刻兜头而下,魏清源一个不察,就被淋湿了身,左臂虽是抱着的严严密密的,可还是被这突如其来的雨给淋了个穿心透。
冰凉凉的雨水渗进了并不厚甚至略见单薄的夏衣里,沾染到了那还没来得及愈合的伤口上,粘粘糊糊的,给他带来了一点一点慢慢加深的刺痛之意,让他不由得眉头微锁。
自这雨下了之后,蚩尤的眉头就皱了起来了,一见自家少爷此时的模样,她就知道了这是被雨水刺到伤口了。
身护候卫着他的重任的她立刻扬声道,“就近找个地方躲雨。”
她话音甫一落下,就听一声洪厚的男音道,“前面有个庵堂,我等可以去那避一下雨。”
这声音一听,众人皆知道是谁。
作为唯一一个在高离国长居一段时间的人,义渠旭这一路来就已背负着指路明灯的重任。说罢,他便率先的骑着马向他所说的庵堂跑去。
因他一路来表现得太好,完全的将他匈奴兵的形象给推翻再重新建立了一良好值得信赖的形象,于是,众人不疑有他的骑着马跟在他身后。
只是,待他们看到了那个所谓的庵堂时,皆是静默了下来,一言不发的看着义渠旭,等着他解释。
这庵堂不是破烂得连个遮瓦之地都没有,而是因为它太过荼靡了。
一眼看过去,粉色的紫楹花一丛又一丛的长满了树冠,一片粉色的花海将那庵堂衬得娇娇小小的,说是万花丛中一点绿也不为过。
然,最让众人接受不能的并不是这粉粉嫩嫩的花海,而是门前那撑着油纸伞倚门而立的女子。
三千青丝直披于身后,一身浅藕粉色的纱裙将她凹凸有致的身材体现得淋漓尽致。女子见到他们一行牛高马大又配着刀剑的汉子,不但不惧怕,反而笑意盈盈的和他们打着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