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装是为了避人耳目，进城之前，萧虞特意找人换了这身衣裳，绫罗绸缎换成粗布衣裳，布鞋换成草鞋，反正是有多脏就弄多脏。
“姑娘您看，奴才这身打扮如何？像不像个庄稼人？”
夏小星听了这话，暗暗松了一口气道：“像，公公你可算回来了，我刚才吓了一跳，还以为……”
萧虞看得出来她眼中的急迫和不安，忙道：“都是奴才不好，让姑娘您担心了。”
“没有，是你一路辛苦了，侯爷也一直在等你。”
萧虞点点头道：“奴才这一趟没有白走，打听到了不少事，奴才这就去给侯爷回话，姑娘也过来一起听听看吧。”
夏小星自然愿意。从宫里拿出来的那份名单，一直按在厉麟的手上，除了夏小星之外，他还没有给别人看过。
萧虞风尘仆仆，厉麟不禁皱眉：“公公，这一路看来很辛苦啊。”
萧虞弓着身子道：“奴才不敢说辛苦，不过是在路上费了不少功夫。”
厉麟让他坐下来，慢慢地说：“公公请坐，喝点茶，不着急。”
茶是苏嬷嬷端来的，萧虞道了谢，一口喝下半碗，深吸一口气才道：“侯爷，那枚黑玉貔貅，奴才已经知道了是何人留下来的？”
厉麟一脸严肃道：“一定是贤王的余党？”
“不是余党，而是余孽。”萧虞缓了一口气才道：“当年贤王之乱，侯爷您没有亲身经历，所以有些事您不知道。贤王爷当年谋反建立南明，他不仅给自己修造了皇位，还按着帝制立后纳妃，他有过三个儿子，五个孙子。不过，那些有名有姓的都死了，而现在侯爷要找的是一个无名无名的人。”
厉麟思路敏捷，很快就明白了道：“你是说，贤王当年留下了一个遗腹子？”
“是，奴才打听出来了一个人。当年南明覆灭，圣上亲自带兵屠宫，后宫的都人内监全都被灭口诛杀，只有一个都人被偷偷安排跑了出来。听说正是她从护城河隐秘的河道逃了出去。那都人怀有身孕，正是贤王爷的血脉。”
夏小星听得心头发紧。她可以想象得到，当时的场景有多惨烈，血光满天，刀光剑影。
厉麟有些怀疑：“她既是偷偷逃出来的，你怎么还能打听得到？”
“请侯爷容我细说。”萧虞又抿了一口茶：“那都人逃出去之后隐姓埋名，混入逃亡流浪的灾民之中，借用死人的名字和身份活了下来。后来，她生下了一个男孩儿，又嫁给一个年过半百的猎户，避人耳目地活了很多年。后来，那猎户死了，她就把黑玉貔貅给当了，换成银两，之后便又消失了。五年之后，一个俊朗少年花下重金赎回了这枚黑玉……”
这听着真像是一个玄乎的故事，夏小星听到这里，心中的疑惑更深了。
为什么？萧虞知道得这么清楚，仿佛他曾亲眼所见，亲耳所闻。
“侯爷和姑娘，不要奇怪，奴才之所以会知道得这么清楚，那是因为奴才有幸见到了那位当年逃走的都人。”
厉麟眉头紧蹙：“你见过她？”
“是，那都人当年逃走的时候，不过才十六岁，如今三十有四，在沧州槐荫山上隐居。”
“那她的儿子呢？”
“她儿子背叛了她，十五岁的时候离开了她，再也没有出现过……”萧虞感慨一声道：“现在的明月会就是那孩子一手建立的。血脉是骗不了人的，那孩子继承了他父亲的野心。”
厉麟沉着一张脸，背着双手踱步，低声发问：“那个都人，公公带回来了吗？”
“没有。”萧虞给了他一个意料之外的答案。
厉麟冷冷看他一眼：“为何？”
“侯爷，现在还不是动她的时候，她和她儿子不一样，她从来没想过复仇，隐居深山，不过问也不插手明月会的事。奴才不能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孺动手……”
萧虞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沉重又无奈。
“你这是妇人之仁！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如何摆脱锦衣卫的盯防，堂而皇之地夏小星的房间，还留下了这块黑玉！”
厉麟对萧虞有些失望，他何时变得这么心慈手软了。
“侯爷，您若是相信奴才的话，请给奴才时间，慢慢安排！明月会虽说只是个江湖组织，但他们招募麾下的人，都是些不寻常之人。他们善于隐藏，不计代价，想要斩草除根，不是一一朝一夕就能做到的。眼下对侯爷而言，明月会不是最大的敌人，而是恭妃娘娘和颜黎川。”
厉麟沉着道：“恭妃娘娘和颜黎川要防，明月会也要打，腹背受敌也好，以身犯险也罢，我不能再让任何人在我的面前作威作福。”
萧虞知道他在留都丢了颜面，心里不甘，可这个遗腹子不好对付。
关键时刻，萧虞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夏小星，以眼神示意她说点什么。
夏小星听得思绪混乱，不知该如何开口，张了张嘴，艰难道：“侯爷，萧公公说得没错。明月会之前有示好巴结之意，侯爷没有给他们机会，他们一定会报复的。”
厉麟心生愠怒，压而不发，只道：“明月会侮辱皇族，忤逆圣上，他们比颜黎川更可恨，知道吗？”
夏小星咬了一下嘴唇，道：“那就让萧公公，先把那宫中的奸细揪出来！要不然，不管圣上说了什么，娘娘做了什么，他们都一清二楚。”
她不能说谁对谁错，她也没有这样资格和本事。
萧虞微微点头：“姑娘说的是，宫中的奸细必须除掉！所以，请侯爷给奴才些时间，让奴才把她们揪出来。”
厉麟目光深凝，绕过夏小星，后又落在萧虞的身上，道：“我从不怀疑你的忠心，宫中的奸细，你必须尽快找出来，然后，我要你把那个女人亲自带到我的面前来！”
他对他的踪迹一清二楚，想要找到那个女人也不是什么难事，但他愿意给他时间，证明他的推测是对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