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袭面，烛光闪烁。
韩侂胄闯进佛堂，犹如平地卷起一阵旋风，几乎将堂中火烛悉数刮灭。
赵汝愚怕他惊到太皇太后，忙迎至他的面前，厉声道：“你干什么！”
韩侂胄满头大汗、形似癫狂，理也不理赵汝愚，一把抓住郭杲，就要向外拉扯。
郭杲看出定有大事发生，却不能任他失仪，反手攥住了他的胳膊，喝道：“韩大人，你清醒些！太皇太后在此不得放肆！”
“我……我……我……”韩侂胄挣脱不开，只得拼命扭动着身子，口中含糊不清地嘟囔道，“殿下……刺客……快！”
郭杲听得一头雾水，扭头去看关礼，关礼摆手道：“咱家知道的不比你们多，方才韩大人只说出事了，就要硬闯佛堂，咱家拦不住，只好带他进来，谁知会是这般情景。”
他叹口气，冲韩侂胄道：“韩大人莫急，缓口气再说不迟。你如此这般，只能白白浪费时间啊。”
不知是他的话起了作用，还是韩侂胄已经回过神来，闻言没有再做挣扎，靠着郭杲的胳膊喘了几口粗气，才嘶声道：“有大批刺客袭击金玉兰阁，请郭将军快快发兵救援！若晚得半刻，殿下危矣！”
“什么！”众人大惊失色，齐声惊呼。
太皇太后更是脸色惨白，踉跄一步几乎跌倒在地，幸亏关礼和郭杲眼疾手快，一左一右冲过去将其扶住。
太皇太后睚眦欲裂，用拿着念珠的手不停拍打郭杲的手腕：“你还愣着作甚？快去，快去！谁敢伤我孙儿性命，老身要他碎尸万段！”
情急之下用力过猛，手上珠串从中断开，“哗啦啦”散落一地，发出刺耳的声响。
赵扩仁孝恭顺，颇有太上皇赵昚之风，自然甚得太皇太后欢心，如今有难，太皇太后怎能不急？一语言罢，已是老泪纵横。
郭杲哪敢迟缓，当即狂奔出宫，调集殿卫杀奔金玉兰阁而去。
郭杲走后，赵汝愚亦向太皇太后辞行，太皇太后抹着眼泪道：“你们干什么去？”
“回太皇太后，”赵汝愚看了韩侂胄一眼，正色道，“殿下回京之后，微臣与韩大人一直跟随左右，如今殿下有难，我二人岂能袖手旁观？因此……”
“糊涂！”话未说完，便被太皇太后厉声打断，赵汝愚不解道:“太皇太后，臣说错什么了？”
“非但说错，还想做错啊！”太皇太后哼声道，“文死谏武死战，各有本分！你等手无缚鸡之力，去了不是添乱么？”
她望了一眼门外，轻叹道:“何况胄儿贸然进宫，必定惊动了豹卫，如何还能轻易出的去？佛堂有一内室，你俩在此将就一晚吧。”
“可是……”赵汝愚还想辩驳，只见太皇太后猛地一挥手，冲关礼道:“你派人……不，今晚你亲自守住后宫宫门，任何人不许进出！李子诩若敢来找麻烦，就让他去见老身，听清没有！”
“谨遵太皇太后懿旨。”关礼忙点头答应，扶着太皇太后回寝殿去了。
望着太皇太后颤巍巍的背影，赵汝愚长叹口气，问韩侂胄道：“对了，你怎么进来的？难道李子诩没拦你？要知道老夫和李少侠方才可是颇费了一番周折啊。”
“韩某并未碰上李子诩，而且一路过来，所遇豹卫也都对韩某视而不见。”韩侂胄消息送到，心中稍安，神色也已恢复如常。
赵汝愚一愣，奇道:“李子诩被仲飞引去他处，你没遇到也在情理之中，可是豹卫士兵为何对你不闻不问？”
“这……韩某如何知晓？”韩侂胄摇摇头，皱紧了双眉问道，“对了，赵大人，宫中侍卫何时换成了豹卫？宫门外的殿卫又是怎么回事？”
“说来话长，以后有时间再与你详述。”赵汝愚疑惑更多，无意解释轮值之事，沉声道，“韩大人可知今夜刺客来路？莫非又是赵晋所为？”
“实不相瞒，韩某一心进宫报信，无暇他顾。”韩侂胄面露愧色道，“不过侯大侠曾言，这批刺客个个武功不弱，不似先前铁人英所率的黑衣人。”
铁人英一共带人袭击过嘉王两次，一次在赵府、一次在京郊，两次遇袭的嘉王虽一假一真，但赵汝愚皆在现场，对其手下的能力自然知之甚详。
闻言，赵汝愚奇道：“京城之中怎会又生出这许多高手，竟然连神劲军也抵挡不住？要知道，金玉兰阁驻守着两百多人啊！你快说说当时的情况，看能不能发现什么端倪。”
韩侂胄点点头说道：“韩某和殿下一直在软香楼等候诸位消息，大概三更前后，忽闻示警声四起，几乎同时，后园中传来密集的弓弩和喊杀声。”
赵汝愚动容道:“想必刺客打算从后园潜入，偷袭嘉王殿下。幸亏神劲军布署严密，否则不堪设想啊！”
“韩某情知有人夜袭，忙吹熄了灯火，再去关窗时，只见偌大的后园之中全是刀光剑影，而且仍有黑衣人源源不断自东西两边翻墙而入。”韩侂胄心有余悸道，“就这一愣神的功夫，便有数只弩箭擦着韩某耳边射入房中，可见当时情形何等严峻！”
“金玉兰阁地处闹市，这帮刺客偷袭不成直接改为强攻，竟如此肆无忌惮！”赵汝愚双眉紧缩，眉心处不觉拧成了个“川”字。
韩侂胄咬牙切齿道：“何止肆无忌惮，简直丧心病狂！高大侠见来敌甚重，怕殿下有所闪失，便将殿下带去了密室。侯大侠认为仅凭金玉兰阁现有人手根本不足以退敌，遂命十几个神劲军义士护着韩某来重华宫求援。”
“理应如此。就算神劲军能挡住刺客，为防万一，也必须尽快求取大军增援，侯大侠不愧身经百战之将！”赵汝愚赞声道，“若耽搁片刻，被刺客发现你与殿下藏身之处，再想求援恐怕难上加难。”
韩侂胄却长叹一声道:“即便如此，还是被刺客觉察了！刺客发现韩某离开金玉兰阁之后，竟分兵一路穷追不舍，直到宫门外才被守门殿卫杀退，韩某终于侥幸得脱，但掩护韩某的那些义士却已死伤殆尽。”
他越说越激动，一拳砸在门框之上，恨恨道：“大宋京城、天子脚下，此等宵小竟然如此肆意妄为，还有没有王法！”
“王法？王法在他们眼中已是一文不值，只因他们的背后主使想成为制定王法之人啊！”赵汝愚摇头叹息，负手在佛堂之中不停转着圈子。
韩侂胄被他转的眼晕，焦急道:“赵大人，虽说我二人手无缚鸡之力，可总不能真的躲在此处，干着急而无所作为啊！”
赵汝愚驻足道:“我意亦如此！京城豪杰云集，本来人手极为宽裕，可大多护送朝臣的家眷去了翠青山，谁知偏偏这个节骨眼上出事了。韩大人，你好好想想，还有哪路高手可堪一用？”
韩侂胄搓着手沉吟道：“目前尚有八百神劲军义士散布京城，方才来时，侯大侠已令崔老板去召集了。另外韩某曾闻黑龙城主留于京城不少勇士，但一直都是李仲飞与之联络，韩某也不知道……”
提及李仲飞，他突然叫道：“李少侠呢？他不是随你进宫了吗？怎么不见他人影？”
赵汝愚叹道：“他设计帮老夫混进宫后便走了，说是去见一个人，嗯……对，他去见铁人英了！”
“我这便去找他！”韩侂胄怪叫一声，拔腿冲出了佛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