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聪苦笑摇头，长叹一声道：“若论以前，属下自然敢直言相陈、据理力谏，可是……”
“可是什么？”夏清风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语气更是冰冷至极。
“可是你自从北上求盟无功而返，将自己深锁于金蟾宫之后，便对五旗日渐疏远。”谭聪犹疑了一下，沉声道，“尤其后来又重用虎天鹏，秘密组建怀襄军，数年以来，除非召唤，我们几位旗主连见您一面都难了。”
“本座真的如此吗？照你的意思，这次出师不利，都怪本座了？”夏清风语气忽然平静下来，却让谭聪没来由的打了一个寒颤。
话既然说开了头，谭聪也不再考虑什么后果，硬着头皮继续道：“当年，你无故杀害火土二位老旗主，逼死张明浩的师父苏全义，又令药香居的若兰含冤而死，使得五旗上下人心惶惶、人人自危，这次出兵更是将五旗抛之脑后……”
说到这里，他忽然浑身一哆嗦，硬生生将剩下的话咽了回去，蹬蹬蹬连退数步，双目圆睁，死死盯着夏清风。
只见夏清风垂首而立，身子因极度的愤怒开始微微发颤，而随着她的颤抖，阵阵杀气自她身体中散发开来，在她周围形成无数道盘旋的气流。
一呼一吸之间，气流旋转的速度越来越快，竟将地上的碎石激荡的向四面溅去。有些石子滚落悬崖，在崖壁上碰撞出一连串令人牙酸的“咔哒”声。
“你……找死！”一声阴森的低叱，夏清风迈步朝谭聪走去，那些气流也随之裹向了谭聪。
谭聪肝胆俱裂，扑面而来的杀气让他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一股彻骨的寒意自腰眼直冲头顶，瞬间连四肢都开始发麻发凉。
然而仅仅一转眼，那滔天的杀意却又消散于无形，只见夏清风突然脚步踉跄，一头向地上栽去。谭聪不顾夏清风方才是不是真的想杀他，忙扑过去将夏清风抱在怀里。乍一接触，竟感觉夏清风的身子是那么的消瘦单薄。
“教主！教主！”谭聪手掌抵住夏清风的后心，拼命提取丹田中的真气，送入夏清风的经脉。
附近值守的怀襄军士兵听见叫喊声，想围过来又不敢，都站在不远处探头探脑。
“滚！”谭聪扭脸怒吼，吓得众人“跐溜”一声没了踪影。他想了想，又慌忙用更大的声音喊道：“回来，都给本尊滚回来！”
主帅重伤昏迷，对士气可谓是毁灭性的打击，他决不能让消息扩散出去。连喊数声，那些怀襄军士兵没一个敢露面，反倒是远处的金旗弟子听出他的声音，匆匆奔来。
见到自己旗下弟子，谭聪暗松口气，沉声道：“盯紧那些怀襄军士兵，但凡有人敢散布不利军心的谣言，就地格杀！”
金旗弟子领命离去，谭聪抛开杂念，全力运功为夏清风治疗伤势。他已探明夏清风是被火焰灼伤了肺腑，悲愤交加下又妄动真气，以致火毒攻心。
好在夏清风内功深厚，心脉并未受损，不到半个时辰已幽幽转醒。
谭聪大喜，小声道：“教主，你可算醒了，吓死属下了。”激动之下，他的眼角竟有些湿润。
夏清风看了他一眼，气若游丝地说道：“我已想杀你，你为何还要拼着折损功力救我？”
谭聪笑了笑，轻声道：“想杀属下，也要等养好伤再动手啊，到时候，属下伸长了脖子任教主宰割。”
夏清风哑然失笑，轻轻缩在谭聪的怀里，谭聪顺势揽住夏清风的肩头，两人相拥而坐，一切都显得那么自然。
然而只有短短数息功夫，夏清风忽然想起了什么，猛地坐直身子，死命抓住谭聪的前襟，嘶声道：“你记住！我……我必杀虎天鹏！”
“好，好，属下谨遵教主谕令，绝不放过虎天鹏！”谭聪被吓了一跳，忙不迭点头附和，却感觉手臂一沉，夏清风再次昏了过去。
谭聪脸色惨变，抵住夏清风后背的手，五指箕张，数道精纯的真气自夏清风心俞、督俞、膈俞、灵台、至阳五处要穴，源源不断送入督脉与足太阳经，同时另一只手的食中二指轻轻搭在夏清风脉门之上。
闭目细查，他发觉夏清风的脉相虽弱，倒算得上平稳，想必因心力交瘁才导致再度昏迷。
既然夏清风无生命之忧，谭聪如释重负，长长松了口气，将夏清风单薄的身躯又向自己怀里紧了紧。
夜风刺骨，他担心夏清风昏迷之中受不得寒气，不敢在峰顶多呆，抱着夏清风向下走去，至于会不会被怀襄军士兵看见，引起军心变动，他也全然顾不得了。
刚至半峰腰，驻守的金旗弟子纷纷围了过来，个个神态疲惫。
谭聪环顾四周，并没看到怀襄军士兵的身影，不由奇道：“怎么只剩你们了？”
一个金旗弟子解释道：“属下担心怀襄军士兵胡乱打听消息，便将他们全赶去了山脚。现在由一个领军校尉率领，正在着手布置第一道防线。
谭聪点点头表示赞许，令弟子们砍些纤细柔软的树枝，为夏清风铺置了一张简易的床榻，又叮嘱弟子好生照料，才只身去查看怀襄军士兵的防守情况。
这次出征，只有他和夏清风算得上高手，如今夏清风重伤昏迷，而他为了稳定军心，又不敢离开登天峰，因此派谁潜回绝命崖求援，成了他眼下最大的心病。
山脚下，怀襄军士兵用石块围绕着路口筑起三道矮墙，一来可以增加宋军攻山的难度，二来在紧急关头还可以取石抛砸。
谭聪巡视一圈，见不少士兵或坐或躺，看样子正在轮流休息。他让一个士兵将那名领军校尉找来，询问宋军可有动静。
领军校尉不无担心地说道：“入夜时分，又有大批人马自东而来，与围山的宋军合兵一处，看火把的数量，敌军援兵怕不下数千。”
闻言，谭聪眉头紧锁，透过重重密林向六盘岭下望去，只见无数火光如繁星一般，甚至还能看到不少军帐搭建在下岭的必经之路附近。
他双眉紧锁道：“宋军数倍于我，却不急于进攻，看样子是想困死我们。”
“您所言极是。”领军校尉满脸担忧，压低声音道，“比起兵力悬殊，我们还面临着更大的困境。方才属下传令弟兄们，将随身所带的食水干粮都交上来统一分配，但已所剩无几，恐怕仅够支撑两日左右。”
“两日……”谭聪在心底默默叹息，沉声道，“你能在怀襄军中做到校尉一职，想必久经战阵，不知可有良策，令我军摆脱困境？”
领军校尉无奈地摇了摇头，沉吟良久，抱拳躬身道：“如今之势，若一味固守，无疑是坐以待毙。绝命崖近在咫尺，属下愿带支精兵趁夜强行突围、打通隘口、求取援军。”
“本尊正有此意，不过无需强攻隘口。”谭聪见自己所虑之事被领军校尉主动提出，自然大喜过望，立刻将那条隐秘山涧的情况详细说了。
当他说到此行凶险异常、九死一生时，领军校尉没有丝毫犹豫，只是又问了一遍具体方位，转身去挑选人手了。
谭聪长长松了口气，面向绝命崖的方向，暗忖道：“不知汝林通知了火、土二旗没有，若夏侯桀和严彪已经移兵至绝命崖，五毒教或许还有救，不然但凭这点兵力，真不知能否坚持到援军自五旗本寨赶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