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室中一片漆黑，过道两头石壁上的那两盏油灯，不知道何时熄灭了。
也许是燃完了灯油自己熄灭的，也许是商胜杀光所有犯人的时候刮灭的，也许……不过，谁在乎呢？
周围死一般的寂静，李仲飞疲惫地闭上了双眼，这一刻，他竟永远不想再睁开。
不知过了多久，通往上层的那道木门发出一阵沉闷的声响，一群人高举着火把鱼贯而入，当看到囚室中的惨况后，有几个人竟吓得尖叫起来。
“住口！”一声娇叱，一条人影飞身掠到李仲飞身边，探了探他的鼻息，“他还活着，快抬出去，你们四下看看还有没有活着的人。
发出命令的正是宁夏，她在厅堂等了许久不见李仲飞回去复命，眼看日将正午，她越发觉得不对劲，才带人匆匆赶来地牢。
“该死，怎么弄成这样。”得知其他人都已经死了后，宁夏咒骂一声，捂着鼻子离开了地牢。
几名水旗弟子七手八脚的将李仲飞抬出地牢。阳光夺目，刺得李仲飞不由眉头一皱，被一个眼尖的弟子一眼瞧见，惊喜道：“他醒了！”
宁夏刚从暗门出来，听到叫声追上来问道：“怎么了？”
李仲飞其实并未昏迷，忙挣扎着站起身子，黯然道：“我把实情搞砸了，请宁旗主责罚。”
“责罚个屁啊！”宁夏掩着口鼻，不耐烦道，“你既无大碍，带上几个人把那些尸体运到寨外埋了。哎呀，你身上臭死了。”
李仲飞知趣地后退了一大步，暗暗揣测宁夏的安排是不是另有深意，这几天连番试探，早令他犹如惊弓之鸟。
他顿了顿故意道：“那些囚犯都是些奸细，死不足惜。何不暴尸荒野，豺狗们自然会将他们的骨肉吃掉。”
“呀，呀呀呀！”宁夏俏脸微寒，惊叫出声，“你这人好无情呀，人家怎么说也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何况人都死了，入土为安嘛。”
李仲飞忍不住道：“既然宁旗主心有善念，刚才为何又要我下狠手杀他们呢？一直囚禁起来不好吗？”
不料宁夏闻言勃然大怒，戟指李仲飞道：“我只让你杀掉坏我名节的商胜，谁知你一股脑全杀了，还有脸质问我？”
李仲飞一缩脖子，小声道：“我见商胜出手打死两名弟兄，一气之下没忍住杀心。我以前也没这般冲动啊？兴许前日喝酒的缘故吧？”
见李仲飞绕来绕去又扯到药酒上，宁夏气不打一处来，怒道：“啰里啰嗦烦死了！到底你是旗主还是我是旗主啊？快去，快去！”
李仲飞不再多言，招呼周围水旗弟子一声，搬运尸体去了。
看着众人的背影，宁夏一双美目眯成了一弯新月。她身边的贴身弟子翠儿却明白，只有宁夏怒至极点时，才会有此表情。
果然下一刻，宁夏忽然厉声问翠儿道：“方才你也跟着下了地牢，可看出什么端倪？”
翠儿浑身一激灵，忙道：“回旗主，地牢里的人大多是被捏碎喉骨而死，商胜脖颈处的伤痕的确是木系手法，只有那道人甚为蹊跷。”
“此话怎讲？”宁夏一愣，又向地牢方向看去。
“那道人好像是被人震断了心脉。”翠儿思索着七风道人的死状，说道，“属下自认无法做到，所以才觉得蹊跷。”
宁夏莞尔，斜了翠儿一眼笑道：“木子风武功与剑锋相去不远，那道人内功虽高，若说被木子风震死，尚在情理之中。对了，前往阡陌山庄的人派出去没有？”
“昨日一早便出发了。”翠儿迟疑道，“不过木老旗主满门被杀，此去可能收获不大。”
“总会有些蛛丝马迹。”宁夏叹了口气，“估计年后教主便会有所行动，这段时间千万别出什么差错。”
“旗主还是不相信木子风？要不属下再派些人去阡陌山庄附近打探？”翠儿想了想道，“不然干脆杀了他以绝后患！”
宁夏摇摇头，默默走到厅堂前的喷泉旁才停下脚步。望着泉水潺潺，她呆立半响，幽幽叹道：“如果张大哥能在我身边，我哪还有这些烦恼？唉……你何时才能回来啊。”
一声叹息，她的心思已然飘去了远方，飘到了那个青衣儒巾、风度翩翩的身影之上。
这时，忽然一个弟子从门外匆匆跑进来，翠儿迎上前斥道：“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子！”
“见过翠儿姑娘，”弟子抱拳打了个招呼，冲宁夏躬身道，“禀旗主，门外有一火旗弟兄说有要事求见旗主，我见此人身上多处带伤，所以……”
“火旗？他们还有脸来？”宁夏冷哼一声，“我不愿见他们，翠儿，你去问问有什么事。”说着，她一拂衣袖进了厅堂。
不一会儿，翠儿从外面返回来，也是满脸着急：“旗主，出大事了，夷人正在攻打烈火寨。”
“夷人？”宁夏微微一愣，随即哈哈大笑，“我就说么，迟早有人收拾夏侯桀的。看，报应来了吧？”
“火旗前来求援，我们该怎么办？”对于夏侯桀设计夺去车队的事，水旗上下早已义愤填膺，翠儿撇嘴道：“不如任他们斗个两败俱伤。”
“不行，夏侯桀再怎么混蛋，毕竟火旗与我们一教同袍。”宁夏摇头道，“你立刻集合人马，再令人去哨楼召回剑锋，让他带队。”
她说完，忽又道：“将木子风叫回来，让他与剑锋同去。”
“是！”翠儿虽不情愿，但既然宁夏发话了，只得照办。
翠儿走后，宁夏想到夏侯桀此刻气急败坏的模样，忍不住又是哈哈大笑。
不知翠儿是不是有意拖延，过了将近一个时辰，臧剑锋与李仲飞才姗姗来迟。一见乐不可支的宁夏，臧剑锋奇怪道：“旗主何事如此开心？”
“夏侯桀的报应来了，我能不高兴吗？”宁夏浅品香茗，笑颜如花。
见状，臧剑锋只是苦笑不语。李仲飞被人匆匆喊来，还没弄清状况，凑过去问道：“什么报应？”
不等他靠近，宁夏却掩着鼻子啐道：“呸呸呸，你怎么还那么臭？早知道就不让你去埋那些臭男人了。”
“没什么臭味啊？”李仲飞嗅嗅身上，表示自己很无辜，苦着脸道，“你不会又让我去挖出来吧？”
“说什么啊，我又不是疯子。”宁夏白了李仲飞一眼，示意他站远些，说道：“刚才有火旗弟子来报，说夷人正在攻打烈火寨，这不是夏侯桀的报应又是什么？”
“夷人攻打火旗？”李仲飞咋舌道，“他们不会是疯了吧？如能与本教正面冲突，也不至于被赶进原始森林中去了。”
“为什么？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宁夏笑的很神秘，“你可知前日领头劫车的夷人女子是谁？”
李仲飞茫然摇头，宁夏又道：“那日夷人被我击败后，有一部分正是为了保护那个女子才突围而走。你可知后来为何夷人又杀回来，而且各个悍不畏死，直至战死最后一人？”
见宁夏故意掉他胃口，李仲飞急声道：“哎呀，旗主大人，你就别卖关子了。”
宁夏又停了片刻，才笑道：“那女子乃夷人首领侬语素的妹妹侬语艳，夷人护着她退走后，却被夏侯桀掳去，夏侯桀竟提出用车队来交换。夷人忌惮夏侯桀势大，只能掉头与我们厮杀。”
李仲飞恍然大悟，悻悻道：“夷人有仇必报，夏侯桀多行不义，活该今日遭到报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