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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亚包装时代

郝市长来这座城市上任的第一把火就是要把原来的吉尼斯世界纪录烧掉。当年,由阿社导演的一场代号叫“文化之城”的人类包装行动因其参与人数最多、涉及面最广而打破了集体行为艺术的吉尼斯世界纪录。

为此,郝市长亲自主持了活动启动筹备会议,把这次活动的代号定为“后文化之城”。郝市长热血沸腾地说,他要为这座城市缔造新的历史。

工作小组的组长还是由阿社担任。在我们这些行业代表的见证下,阿社战战兢兢地与郝市长签下责任状。

事后,阿社对我说,对于“后文化之城”,他一点把握都没有,这是他包装生涯的背水一战,如果失败,他将选择离开这座城市。

这让我想起郝市长在筹备会上所说的话,解铃还须系铃人,阿社你没有退路。我知道这话的分量,不由得为阿社捏了一把汗。

三天后,N市在市民广场举行了声势浩大的“后文化之城”誓师动员大会。为了造势,阿社特地准备了一座大型花岗岩雕塑,这石雕按照吉尼斯世界纪录纪念牌匾的样式等比例设计,只是拟破纪录的人数的位置空着。用阿社的话说,这将作为重头戏在一个月后的揭晓日的庆功晚会上现场雕刻上去。这么高调的举措,其用意非常清楚:一是此次活动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二是庆功晚会将非常隆重。

誓师动员大会之后,在阿社的组织下,各项工作有条不紊地开展起来。

一切按计划进行。发动,宣传,落实。按部就班,无懈可击。作为工作小组的成员之一,我反而因为进展太顺利而有一种不祥的感觉,我问阿社,世界纪录将这样给打破?阿社反问,顺利不好吗?

第二十天,预订的面具已全到货。按照计划,这些面具将发放到每家每户,一人一个,在第三十天即尼吉斯评审团到访当天上午十时整,所有市民都戴上面具,走出街头,以举城欢庆的方式缔造新的世界纪录。根据初步的统计,这将大幅度地打破上次的记录,因为上次参与的是服务行业的从业人员,这次却扩大到所有的市民,当然,具体的参与人数以评审团最终的统计为准。据说,统计将采用最先进的数学模型,误差几乎接近0。

紧张而又激动人心的日子终于来临!

一大早,一个由99人组成的阵容鼎盛的评审团莅临N市,他们按计划分散到各大街小巷,准备见证和统计这个激动人心的时刻。

但是,谁也没想到,最可怕的问题出现了——全城竟然没有一个市民戴上面具!

是啊,有谁愿意为这么一个活动戴上面具呢?市民以无声的抗议表达了对这次活动的不满!

结果揭晓的仪式还得按计划进行。偌大的市民广场冷冷清清,评审团主席咬牙切齿地宣布,“后文化之城”活动的参与人数为。!

阿社神情凝重,竟然在广场中心的石雕前面蹲了下来,拿出准备好的铁凿和铁锤,在原来预留的参与人数的空白处刻上了一个“0”字。

我说,还有这个必要吗?

阿社不理会,一声不发,继续雕刻。

我拍了拍阿社的肩膀,安慰道,面对现实吧!

就在这时,郝市长气势汹汹地冲过来,一边高叫“滚!滚!”一边举起手中的大铁锤,对着石雕狠狠地一砸,石雕应声裂成十多块碎片。

在一旁的阿社却笑了,说,我建议,将它重新粘贴起来。

什么!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郝市长跳了起来,吼道,这个脸丢得还不够大吗?!

阿社提高了嗓音,我建议,将它重新粘贴起来,作为一座雕塑,安放在市民广场人口处,供市民和游客参观。

郝市长怔住了,接着,脸上紧绷的肌肉终于舒缓开了,露出了灿烂的笑容。郝市长一个箭步迈到阿社面前,给阿社一个紧紧的熊抱,然后又与在场的人一一握手……

一周后,隆重的雕塑揭幕仪式在市民广场人口处举行。这块破裂的石雕已恢复过来,龟裂特地用黑色粘贴剂勾勒出来,显得分外醒目,配合气势恢宏的底座,傲然屹立在广场人口处。雕塑的底座,刻着龙飞凤舞的两个金字:“颠覆”。

从此,“颠覆”成了这座城市的标志性雕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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