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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独孤剑

眼看午时将至,李远把几人请进门中,设宴款待。又留几人盘桓数日,才依依惜别,其间嘘寒问暖,客套非凡,倒是颇有几分他师父风云门掌门人……幻真仙师的风范。

李青青走时,还专门来到林七门前向他告别。林七从屋中出来,李青青也不说走,只是望着这空谷轻灵的院子,似是自言自语的说:“这院子别致清幽,灵气蓊郁。在这里修仙,果然是十分惬意的事情。要不是还要回去复命,我还真想在你这里多住几天。”

林七听她赞美自己的茅舍,自然十分高兴。说:“是呀,我也十分喜欢这院子。”

李青青听了却一皱眉,说:“我要走了,师兄还在等我。此次一别,真不知道何日才能再见了。”她嘴上说走,却丝毫没有转身的意思。

却听林七说道:“仙路漫漫,若能证道长生,你我有的是岁月空耗。”

李青青听他这么一说,心里头猛然想到长生不老,永相厮守,不由得甜蜜的笑了起来。林七看得诧异,回味了一下,暗道该死,想自己说错话了。

李青青刚一笑完,便觉自己失态,赶忙害羞的说:“那我这就走了,我们一定要互相勉励,早日证道。”

林七点头。李青青见了转身便走,双颊烧的通红,再不敢回头。林七却是不由得叹息,怎么惹上了她了……

王洵等人走了之后,不过一日,李远便来看他。

林七把他让进屋来,李远拿出一个冰晶似的酒盅,和一支通体火红的笛子说道:“这一只酒盅叫做忘忧,里面不知道藏了多少美酒,乃是寒月仙子送给你的。还有这一支笛子,叫做风火棍,虽然名字不怎么好听。但按了乐理,能出五中不同火焰,含着五行阴阳变幻,威力不小,可是件正经的法宝。不是一般灵器可比。林师弟这次看来真的是帮了他们两家不小的忙,不然两家也不会送你这么好的东西了。”

林七知道王洵之所以会送自己这么好的法宝,不过是虚与委蛇,再外人面前,逞一逞脸面。这风火棍虽然不凡,但林七想自己是帮了他们打败李锦,才送的这样好的东西。心中多少有些不快,想若是拿了,自己岂不是成了个奸险的小人?但他也不是个拘泥不化之人,他当日大战李锦,不过是因为若不收服了他,凭着他磅礴的怨气,今后定然会为祸三界苍生。而此刻李锦已灰飞烟灭,这两件东西,自己不要,也是徒劳而已。

不过这风火棍虽然威力不俗,让林七也很喜欢,可因为是王洵送的,便对它不感兴趣。倒是寒月仙子送的那一只酒盅,颇对他的胃口。乃是寒月仙子看出了他心性豪迈,有意送的这样的礼物。

李远见林七把两件东西都收了,又对他说:“我已经禀明掌门,说你平妖有功,掌门准你去索魂道中挑选一件宝贝,不过能拿到什么样的东西,就看林师弟自己的本事了。”

林七听了说:“多谢师兄。”

李远说:“无须客气,我还有些事,便不耽误师弟清修了。”

林七把李远送出去后,便回到了屋里。把那笛子随手收了,然后将忘忧拿在手里把玩。这一只小小的酒盅,玲珑剔透,其中的酒浆永远满而不溢。林七端起来小啜一口,顿时满口芳洌,果然是绝品佳酿。不由得多饮了几口,渐渐的竟醉了过去。

醒来时,早已是第三天的清晨。林七掐指一算,才知道自己已醉了三天。当下苦笑,心想今后可万不能贪杯。于是把酒盅收起,往索魂道而去。

这索魂道乃是从前风云门中历练弟子的一块禁地,在后山断天涯之上。其中养了无数妖魔,凶险无比,没有长老允许,弟子们不得入内。里面藏了许多法宝、灵器。乃是风云门几万年来的积蓄,蔚为可观。不过自从风云门近几十年扩大门庭之后,长老们有了些好宝贝,都第一时间塞给了自己的徒子徒孙,风云门倒是几百年来都没人进去过了。林七不过是因为没有师父,便给安排了这样一个去处。而林七这是第一次去索魂道,心中不免有些期待,不知道自己能在其中得到些什么好的东西。

林七起身往后山走去,一路上远山层叠,悬崖峭壁直出长空,其上林木森森,蔚为壮观。来到一座山谷之中,忽然听得前面有打斗之声。这后山中无数灵花仙草,灵兽精怪,风云门弟子来此采摘仙草,与那精怪斗法自然是寻常之事。

但这后山之中并没有多少法力高强的妖兽,来后山的风云门弟子,法力也不甚深厚,所以通常都是些小打小闹,往往打上个一天一夜,双方累得筋疲力尽,谁也奈何不了谁。但此次山谷前方,却是响声隆隆,轰然震天。远远听去,分明有无数山石,被打得自峭壁间滚滚而下,可想前方战况之激烈。

林七心想,不知是哪个走运的家伙,发现了天材地宝,竟引来这样强大的一只妖兽。他要是能打得过就算了,要是打不过,那这宝贝,可就逃不出自己的手心了。想到此处,不由加快了脚步,往前赶去。

待得拐了个弯时,只见前方两面悬崖的夹道之中,一个男子,二十来岁,体魄雄壮,双手过膝,面庞沉毅,眸光精亮似电。正手持一柄沧桑的古剑,与一只獒犬在空中大战。那獒犬也非同小可,壮如黑熊,吼声震天,一爪踏前,山摇地动。两个正酣战在一起,没有发现林七的到来。

林七一眼看到这男子,便知道今日这宝贝,是没有自己的份儿了。

这男子名叫叶孤云,乃是风云七子中排行第六的幻空真人收的唯一一个徒弟。此子资质绝佳,万中无一,又得幻空真人倾心调教,早已在仙道之中,有了独孤一剑的美誉。贺天彪两兄弟当日与林七相斗之时所想到的,李青青与林七初见之时所提到的那另一个天才,便是这叶孤云。要知道在仙道之中,凡是闯出了自己名号的,多是修道百年的修士。而叶孤云与林七同样的年纪,却能得了独孤一剑的雅号,可见其天资卓绝,修为深不可测。后世更有人题《临江仙》一首以赞其名,诗曰:一生横行本自狂,万古英名永流。纵横无忌性难驯。问天下英豪,谁人敢共饮。

只叹英雄皆寂寥,多情空余长恨。风雨归来俗中隐。小楼执红袖,拭取英雄泪。

林七远远的看着,只见这獒犬虽然威不可挡,但叶孤云身在空中,岿然不动,长剑更是尚未出鞘。每次那獒犬扑来,长剑一挥,便将它巨大的身躯打落一旁。林七在远处看这一人一兽大战百余回合。叶孤云自是气定神闲,而那獒犬却是已经气喘起来。虽然兀自不甘,却无可奈何。

此时只听叶孤云说道:“我怜你修行不易,已容忍许久。你若仍纠缠不休,我便再不手下留情。”

这獒犬显然已开了灵智,听到叶孤云这么说,仰天长啸一声,震得山石滚落。其中的愤怒之意,格外明显。

叶孤云怒哼一声,不再看它。

林七却听见山石滚动之时,道旁有一个小小的声音,若初生的小兽一般,呜呜的害怕的叫着。循声望去,竟是一只小狗,也是獒犬模样,但却不如这只黑熊般大小的獒犬一样,通体漆黑,而是长着雪一般的毛发,只有眉心之中,有一片黑色,若第三只眼睛一般,十分漂亮。

那獒犬回头望了一眼自己吓得发抖的孩子,怒极一跃,朝叶孤云扑去。只见那叶孤云却不闪避,把头扭向一边。长剑铿然拔出,朝着扑咬而来的獒犬左肢砍去。这一剑虽不伤它性命,但必然要削断了经脉。

林七眼见那小小的獒犬可怜,当下飞身而出,在电光火石,叶孤云长剑砍向獒犬的刹那。半空中右手举起,拖着獒犬庞大的身躯将它推向一旁,左手空手入白刃,双指捏住叶孤云的长剑,然后稍一用力,便将这长剑夹停。

叶孤云望着忽然出现在眼前的林七,眼中含怒。林七却笑脸望着他说:“一头畜生而已,何必下如此重手呢?叶师兄……”

两人缓缓落地。

方才被林七接下的那一剑,虽然叶孤云本就是轻描淡写,但刹那之间,被林七夹住,竟让他都来不及反应变招。叶孤云修道这许多年,何曾在同辈之间,受过这样的折辱。而且林七与他早已相识,却从没有交过自己一声师兄。此刻长剑被他夹住,又被林七嘲笑,当真是怒火中烧。

手腕用力,长剑便自林七手指中抽出,当头劈下,林七右手并指如剑,伸手架去。只见剑指相交,长剑颤颤而鸣。林七却浑身劲风鼓荡,衣衫乱拂,脚下的大地,寸寸崩裂。

林七望着叶孤云,脸上依然笑着说:“你我本是同门,何必下如此重手呢?”却是再也不叫他师兄了。

叶孤云怒哼一声,收回长剑。身子慢悠悠飞向崖顶,那獒犬见他飞起,又要飞身扑咬,却被叶孤云用剑鞘一击,打翻在地。而后慢悠悠飞到崖顶,摘下一朵火红的花朵,眨眼间飞身而去。

林七见他远去,才放松下来,露出了痛苦的神色,甩了甩发麻的两根指头,又双手抚胸,顺了半天的气,才将胸口的烦恶去除。

叶孤云修道本就比他要早,有师傅悉心教授,修为自然要比他高深。此刻他更是以指当剑,用剑气将他怒极的一剑接下,虽然卸掉了大半在地上,可那一剑的力量,还是搅得林七内息紊乱,十分难受。

此时那被打翻的獒犬爬了过来,在林七身前蹲下身来,呜呜的叫。

林七仔细倾听,却原来是这獒犬,谢自己的救命之恩。林七笑着说:“你且去吧。好好修炼,以后别再惹这样的杀神了。”

那獒犬听了,从他身边跑过去,一口将自己的孩子叼起,却又转身来到了林七身前。呜呜的叫着。林七问道:“你要将自己的孩子交给我?做我的坐骑?”那獒犬点了点头,然后呜呜的说了一大通。林七听明白了它的意思,便是妖兽自古成仙比人类要艰险,而如若能遇到仙师,做仙师的坐骑,或者是当一个守山护洞的灵兽,便要比独自修炼好上不知道多少。

禽兽本自通灵,更何况传说中獒犬凭别人的气味,便可辨忠奸。这獒犬此刻被林七所救,更是认定林七乃是个值得托孤之人。又小小年纪,修为不凡,是以十分相信他值得托付。

林七看了看他口中四蹄乱蹬的小狗,笑了一声便说道:“你既信我,我便将它收下。日后定然好生培养,让它也能早日修成正果。”这样的话一出口,竟是十分自信自己也能修成正果一般。

那獒犬把自己的孩子往地上一放,在它的身上舔了几下,不一会儿竟流出泪来。许久之后,獒犬最后忘了一眼林七,似是感谢,转身便走,再不留恋。只剩这小狗,站都还站不稳,却挣扎着想要去追自己的母亲。

林七叹一口气,忽然想起了李锦夫妇。生离死别,莫不是世间最痛苦之事。这一点上,人与禽兽亦然。这小小的獒犬通体雪白,显然是个中异种。日后自己若是能证道长生,定然可帮它修成正果。而它的母亲,却未必能修成正果,这一别便是永生永世了。

那獒犬不一会儿就跑的无影无踪,只剩空谷之中,传来一声悲伤的犬吠。林七把这小狗抱起来,笑着说道:“莫急、莫哭。过不了多久,你长大了点儿,自然是要被你母亲撵走的。你我今日相聚,可真是缘分一场。要知道十年才修的同船而渡,你我今日能成为主仆,可不知道要修几百世,几千世的缘分呢。更何况要咱俩都能长生不老,咱们就有生生无尽的缘分。那这样咱们的缘分可就大了,这样以来,不知道是前世修了几万世,几万万世啊……唉,你别叫了……啊,你别咬我啊你……”

林七甚是喜欢这小狗,抱着他自言自语的慢慢向索魂道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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