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简微微点头,赞赏道:“王妃好清晰的心思。所以皇上才说借用凤家军,皇上也想减轻此举带来的后果。若无凤家军,皇上和太后兵力悬殊,到时太后必定狠下杀手,除却皇上,只怕跟随皇上的一众将士绝无生还的可能。可皇上不同,无论谁的将士,都是皇上的臣民,只要他们归顺,皇上绝不会株连。而这一切,只看王妃如何选择了。”
“带我去见皇上,我要亲自同他说!”沈沐秋坚持着,她不能眼睁睁看着慕容羽做下天理不容之事,更不想看到血流成河的惨状!何况他们想要借助凤家军,且不说事败后落得如何名声,即便事成,世人又会如何看待凤王府?凤家军是保卫永兴江山的,绝不是替子杀母,争权夺利的棋子!
王简摇摇头,“王妃,此事陛下已交由我来办,见不见都是一样。陛下应允凤王府的必不会食言,十万凤家军,军器监依旧是凤家的。虽说凤王府的诅咒陛下无能为力,但陛下会许给沈府同凤家一样的特权,且不说凤家如何,至少沈家会贵上加贵,福泽后世!”
“若我不应允呢?”沈沐秋脱口而出,待自己说完,才知自己说了句多余的话。王简此来,说的这样清楚明白,又怎会由得她不答应?凤王府,沈家,还有长亭,这些都是她不得不保住的人和事!
王简从容一笑,往后退了一步,作揖道:“我既敢来找王妃直言此事,便是一来不怕王妃拒绝,二来也不怕王妃通风报信。王妃,奴才还有要事,便不送您回王府了。”
看着王简离开,沈沐秋站在原地许久。他说的不错,若她拒绝,他们必定还有后招。若是她告知太后,以长孙燕心性,只怕不会对皇上如何,不过杀了一些奴才,让皇上孤立无援,对于凤王府,也刚好有了必须收回兵权的借口!
可是,她不能坐视不管!她不在乎谁坐上那至尊之位,但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一个十岁孩子被歹人利用弑杀生身母亲!
寒夜寂寥,明月高挂,一朵云彩缓缓飘来,遮住它原本该有的柔和之光。
不远处一座高楼屋顶上立着两个人影,黑夜中看不清两人模样,只是一前一后的站着。
“原来是他!竟然是他!永兴帝都还真是人才济济,一个御前侍卫也有如此野心!”前头站着的那人负手立着,声音平静又冷漠。
后头那人没有言语,主子都意外的人事,他更是意外吃惊。
“对了,玉铭忽然离京,可有消息了?”那人转了话题。
后者点点头,应道:“是,属下正欲回禀此事。玉铭有些武艺在身,一路也十分谨慎小心,快出关时李万才查出他此行目的。”
“你只说结果!”那人有些不耐烦,他只在乎结果,不想听过程。
他连忙应了声,直接说道:“王妃让玉铭给沐将军带了封书信,信中便是问凤王府诅咒一事,王妃信中还出言威胁沐将军,让他务必说出实情,否则她便与他永不相见。”
黑夜中传来一声叹息,只听那人像是自言自语般说道:“她到底不死心!若我当真不在了呢?”
云朵飘散,皎洁月光洒了一地。
“王爷!”身后的人轻喊了一声,不知该说什么。
前头那人缓缓转身,露出容貌来,虽是黑夜,可在淡淡月华下也能清晰看出容貌来,那人竟是凤王府已逝世火化的凤王爷——凤无疾!
“丁一,盯住王简,不必阻止他,但一定护王妃和长亭周全。”凤无疾平静说道,随后飞身离开,并不等丁一应声。
一阵寒风吹过,沈沐秋不忍打了个寒颤,她缓缓朝凤王府方向走着。
今夜她心思重,也不知走了多久,忽地她停下脚步,看着不远处出现的人,微微错愕,她轻声问道:“卫掌柜,你怎么会在此处?”
今夜是怎么了?不相熟的人都出现在她面前,还有多少人要算计凤王府?
卫瞋温和一笑,走上前,随意道:“处理些事务,没曾想会遇见夫人,原还怕是认错了人,夫人怎会孤身至此?”
沈沐秋脸上现出淡淡笑意,藏起方才的忧虑,继续朝前慢慢走着,边走边回道:“同卫掌柜一样,处理些事务。”
“夫人独自外出,不怕两位小公子闹着找娘亲么?”卫瞋双手负于身后,陪沈沐秋慢慢走着,说出的话也像是随口问的。
原本勉强带着笑意的脸颊又被淡淡忧愁所取代,沈沐秋尽量挤出一丝笑来,说道:“府中有下人伺候着,倒也不必我一直陪着。”
卫瞋对她神情变化恍若未见,只忽然提高声量说道:“对了,前两****随友人外出,瞧见一个孩子,那孩子容貌和小公子极像,十分可爱。若不细看,还真是会错认了去。”
现在的沈沐秋哪能听得丝毫与长亭沾边的话,她拼命眨眼,不能在不熟识的人面前莫名落泪,她缓缓道:“孩子尚小,眉眼并未完全长开,我瞧着所有孩子都差不多一个模样似的。”
卫瞋只是点点头,倒也未再说其他,直到二人走至街道路口,他才说道:“前面便是茶楼了,夫人可要进去喝杯茶水?”
“不了,府中还有事,便不去叨扰了。”沈沐秋客气说道,如今的她哪还有心思喝茶?宫中的长亭让她时刻挂念,那封密信中的事和王简说的话更让她不安,还有玉铭...也不知到了哪里。
卫瞋见她微微出神,也不曾唤回她思绪,只是静静看着她,她秀眉微蹙,神情悲伤。
不多久,街边有马车驶过,马蹄声唤回沈沐秋思绪。她回了神,见卫瞋正用一种无法言明的目光看着她,她略略一蹙,往后退出一步,客气有礼地说道:“我先回府了,卫掌柜请。”她朝着茶楼方向微微努努下颚,随后自行离开。
卫瞋站在当地,看着沈沐秋离开。她一向聪慧,他只是从旁提醒,若是别的事,或许她会想的到。但她终究善良,绝不会想到他要提醒她的那一层意思。
许多事,总要由他出面。她独立支撑凤王府,已属不易,加之本性善良,有些手段绝不会用。可如今情形,宫中的长亭才是她最牵挂的。凤家终究有根基在,无论长孙燕还是慕容羽,皆不敢对凤王府轻易下手。而沈府,沈正行历经两朝,一向循规蹈矩,且又不会影响皇家内斗,他们不会这么快费心思对付沈家上下。长亭,现在长亭才是她最放心不下的!
有些损人利己的事,便由他来做吧。
回到王府时,兰舟竟然睡熟了。浣纱见自家小姐脸色不佳,连忙倒了杯茶水递过去,关心说道:“小姐,您别急,凤王府根基尚在,太后不会对小王爷不利的。”
沈沐秋浅浅一笑,将茶杯放到桌上,昂首望着浣纱,语气略显轻松地说道:“浣纱,你倒也会分析情势了?”
见自家小姐竟然笑了,浣纱也不禁跟着笑了起来,像是松了口气似的,她笑道:“小姐笑了,奴婢便高兴,什么情势不情势的,奴婢不懂,也不想懂,但奴婢知道小王爷一定不会有事的。”
沈沐秋不想让浣纱她们为自己担心,未再纠结这个事的结果,只点点头,对着她说道:“时辰不早了,陪我去梳洗吧。”
自长亭进宫,沈沐秋每晚都会梦见长亭,有时是长亭哭着朝她张开手,有时是凤无疾抱着长亭坐在饮香茶楼,就坐在她和凤无疾初相遇的那个桌边。每每梦醒都满头冷汗,他们父子是她最最思念的人,可如今,死别...生离。
她让玉铭前往东临,也不知沐之风能否看在那一点血脉之情上对她说出实情。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凤无疾还在,就在她身边。她很怕,怕这是她的痴念执拗。
“娘。”舟儿已经唤了好几声,见娘亲不理,他这才提高了声量,又用小手使劲推娘亲。
沈沐秋靠在床头陷入沉沉的思绪之中,并未听见舟儿唤她,直到此刻她才回过神来。她将视线转向舟儿,宠溺地摸摸舟儿小脸,柔声说道:“舟儿怎么醒得这样早?天还未大亮,娘亲陪舟儿再睡会儿。”
口中说着便要趟入被褥中,谁知却被舟儿的小手阻挡着,只听舟儿奶声奶气说道:“娘,舟儿要起来跟着云姑姑习武了。”
“习武?”沈沐秋疑惑问道,她这几日虽心事重重,却也不是对舟儿不问不顾的,若她记的不错,舟儿才开始学三字经,还未学武。云衫倒是提过,文武同学,是她觉得不必如此心急,先学些文墨知识,待到明年,舟儿大些了再学武不迟。这才几天便学武了?是云衫重新安排了么?
舟儿点点头,自己从被褥中爬了出来,小手指着床侧凳子上的衣物,“娘,穿穿。”
沈沐秋拉过舟儿,连忙把他放到被褥中来,虽说入春了,可依旧寒凉,何况对一个孩子而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