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看似专心逗弄长亭的颜培朝抬了抬头，却也未询问沈沐秋说的何事，既然不是非他不可，想必也不是什么紧要的事。
“不知何事？”沐衫云疑惑道。
沈沐秋这才拉出一直倚在她怀里的舟儿，说道：“舟儿已经四岁，就是寻常人家的孩子也该习武识字了，这一年是我的疏忽，一直不曾想过为他寻个师父。今日来沈府，一是看望爹娘，二便是想请大哥教导舟儿的。云姑娘这么一提，我倒觉得更妥当了。等回王府时，云姑娘同我们一起回吧？姑娘文武双全，又是女子，住到王府既妥当又方便。”
本可去外面请师傅来教导，只是如今凤王府事务繁多，熟识的人才更妥当，更放心些。
“住到王府？”沐衫云一愣，略有迟疑，如果住到王府去，又怎能日日见到炎哥哥？可若是她不去，炎哥哥便会住到凤王府吗？
沈沐秋见她神色迟疑，看了一眼颜培朝，颜培朝正好此时也朝这里看来，与沈沐秋相望一眼。
不等沈沐秋开口，颜培朝便抱起长亭，朝她们走来，“秋儿，让生人住到凤王府怕有不妥，不如将舟儿留在沈府，我也好和云姑娘一同教导舟儿。”
“大哥，云姑娘怎么算是生人？她已在沈府住了一年有余，早已算是沈府中人，如今暂时住到王府去，有何不妥的？现在的舟儿离开我半日都不行，更别说住到沈府来了。”沈沐秋怎会不知颜培朝所想，云衫毕竟不是知根知底的，他怕她住到凤王府会对她们不利。可云衫已在沈府一年有余，除了对大哥有些心思，似乎对其他的一概不上心。倒是让她住到凤王府后，只怕无法做到近水楼台先得月了。方才自己没有考虑到这层，见了云衫脸色才知自己考虑欠妥。
颜培朝刚想说什么，只听沐衫云轻声说道：“王妃，我先去收拾行李，待你们回王府时，我也不必匆忙准备了。”
沈沐秋一愣，看了眼颜培朝后才转向云衫，“云姑娘愿意住到凤王府？方才是我考虑欠妥...你...”
“无妨的。”沐衫云轻笑着，那笑容里有多少苦涩怕也只有她自己知道，“总住在沈府白吃白喝云衫心中也过意不去，能去凤王府教导小公子也算是云衫感谢沈府这一年多的照顾。”
沈沐秋未再说话，只是浅浅一笑，看着她给众人行礼后离开。
午膳后，舟儿和长亭正常午睡，沈沐秋也曾私下和颜培朝谈起云衫，毕竟大哥年纪不小，早该娶妻生子了。虽说云衫是爹从外面带回来的，可毕竟在沈府住了一年有余，若当初真是有何不怀好意的目的，也不会一年多的时间都没有任何动作。
可颜培朝总是一副听不懂的模样，顾左右而言他，反倒一直询问这半年她们母子的状况。沈沐秋知道大哥不愿多谈此事，她也不坚持，自己的姻缘都不是自己做主来的，如今她又何必替大哥做主？或许大哥心中自有打算，缘分到了，自是水到渠成。
或许是记得娘亲曾答应他午睡后要去集市，舟儿没睡满一个时辰便醒了。
一行五人带着舟儿到了饮香茶楼，英儿被留在府中照顾还在午睡的长亭，浣纱爱热闹，让她留在府里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到底是新年，热闹多了。”玉铭坐在对着门的位置，看见饮香茶楼外人来人往。
颜培朝转身朝门外看了一眼，回过身来说道：“是呀，刚过年，也不用劳作，集市上的人自然多了起来。”
小二送来茶水和糕点，舟儿是最不客气的，拿了一块就往嘴里塞。沈沐秋立刻倒了杯清水，舟儿还小不能喝茶，先倒一杯清水凉着，他这般狼吞虎咽，一会儿必是要闹着喝水的。
“夫人来了？”还未到跟前，卫瞋就已经打起了招呼。
沈沐秋站起身来，微微行了一礼，今日的卫瞋依旧一身黑色锦衣，与热闹的气氛依旧不相应。她浅浅一笑，看了看茶楼，说道：“才到不久，新年卫掌柜生意兴隆啊。”
她虽记得卫瞋年前同她说的，不必唤他掌柜的，可他四十上下的年岁，想必也已成亲生子，若唤卫公子总觉得欠妥，索性还是这般称呼着。
卫瞋温和一笑，指了指他们这一桌，“这几位都是夫人家人吧？今儿个怎么小公子未跟着一起来？”
“这是我大哥，小弟和一位姐姐。今日是这大的嘴馋，想吃茶楼的糕点，乘着小的那个午睡，我带他出来走走。”沈沐秋不隐瞒，也不仔细解释，只简单回了卫瞋的问题。
卫瞋朝众人握拳，算是打了招呼，“各位可要去二楼听戏？楼上恰好还有一个空桌。”
“不必了，多谢掌柜的，我们坐会儿还要去集市逛逛。小的还在午睡，不宜在外逗留过长时间。”沈沐秋客气而疏远地说着，一来是自己不喜欢听戏，二来也确实是长亭还在沈府，她也不想在外逗留时间过久。
卫瞋倒也不勉强，握拳行礼道：“那好，夫人自便，我先去二楼招呼客人。”
沈沐秋福了福身子，待卫瞋上了阶梯，她才坐回椅子上。
“那位是饮香茶楼的掌柜？”颜培朝低声问道，他也算是饮香茶楼常客，却还是第一次见到掌柜的。
“算是吧，我也是机缘巧合碰到的。茶楼掌柜的家中有事，便让好友替他打理茶楼，这卫掌柜倒是有些生意头脑，二楼的戏台确实别出一阁，想要听戏也不必去秦楼楚馆，这里更雅致些。”沈沐秋漫不经心地说着，将清水递到舟儿手边，“喝些水，别噎着。”
舟儿端起茶杯，一仰头喝了个干净。
“二姐，还是你细心，若不是这杯水，只怕舟儿真要噎着了。”玉铭揉了揉舟儿的头，沈沐秋疼爱舟儿，他也是爱屋及乌了。
一旁的沐衫云点点头，再次见识到沈沐秋的细心和对舟儿的疼爱，她也笑着说：“夫人还真是疼爱小公子，想必对小公子的期望也是极大吧？云衫接下教导小公子的重任，顿感责任重大了许多。”
难得见云衫说笑，沈沐秋先是一愣，再而回过神，抚了抚一旁的舟儿，笑着说：“云姑娘哪里话，我对舟儿的期许也只盼他平安健康，能读书识字，稍学些武艺强健体魄，再多倒也没有了。”
“小公子自小便跟在夫人身边，若能一直养在府中，那日后也是要为府里出力的。夫人不想他文武双全，为人中翘楚吗？”沐衫云又是一副认真模样，她生于皇室，也见过不少官宦人家收养小儿调教成才为府里办差的例子。沈沐秋虽是真心对舟儿好，却也未必没有想过将来舟儿可以为长亭抵挡暗箭，保驾护航。
沈沐秋自是明白云衫话里的意思，毕竟凤王府有长亭，长亭又是那般特殊的身份。只是她奇怪，一个行走江湖的镖师竟也有如此细腻的心思，也懂得官宦人家一些生存之法。
她敛去心思，笑着说：“我只希望他们兄弟二人平安长大，能不能成为人中翘楚，那只能看他们自身努力了。云姑娘不必有负担，劳烦云姑娘用心教导，我也会让舟儿用心去领悟。”
“那是自然的。”沐衫云点点头应道。
几人又说了些话，等着舟儿不想再吃了，颜培朝才说道：“走吧，我们去集市上逛逛，再过几日就是元宵节，咱们出来了就正好买些灯笼回府。”
几人也未特意和卫瞋告辞，牵着舟儿出了茶楼。
到了元宵节那日，也确实热闹非常，但如今的沈沐秋倒像是怕极了热闹似的，借着长亭和舟儿在，有了借口，索性躲在沈府不出门。元宵节到底热闹成什么样，她也不曾细问浣纱。
第二天，沈沐秋便带着她们一同回凤王府，随行的还有云衫。
在离开沈府前，沈沐秋乘着无人在旁，交给玉铭两封书信，一封是给玉铭的，一封是让玉铭转交的。
玉铭虽然疑惑，却也不曾质疑最爱的二姐。只要二姐让他做的，无论什么，他都会完成！
那日沈沐秋去沈府前就同丁一说了给舟儿找师父的事，原以为是颜培朝跟着来王府，没想到王妃考虑妥当，带了沐衫云过来。只是如此一来，他该重新打算，毕竟沐衫云是女眷，他不能时时在意，即便沐衫云不会做出出阁的事来，但总要再嘱咐一次越娘才行。
“谢列被俘了？”撤下了所有人之后，沈沐秋询问丁一，此消息已传遍整个永兴。也有人为谢列不值，只是敢怒不敢言。
丁一点点头，“是，大军已在班师途中，长孙锦让百姓们回了临洛，减免了一年赋税，只是带着谢列和山匪头子回帝都。”
沈沐秋只是轻应了一声，她到底是女流之辈，许多事还是要丁一筹谋。这一次长孙锦亲自带兵，或许有些原因是为了她，为了凤王府，可还有一层原因，只有他亲自去了，百姓受的牵连伤害才最小。无论他作何决断，长孙燕都不会严厉的责罚他，可换了别的大臣，只怕会揣测和顺从长孙燕的心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