沅江上游多崇山峻岭和高原，峡谷多，滩险多，河道坡度大，水流湍急。遇上暴雨天气，洪水泛滥，悬泉瀑布，素有“险江”之称！
杨树林从小就在这样的沅江长大，除了冬三月，大半年都泡在江边玩！可以说对恶水也算熟悉，他的水性又是村里最好的，大家都叫他‘杨大鲟’。
所以，杨树林自恃水性还不错，眼见弟弟沉了水，一时急火上涌，也来不及多想，猛吸了一口气，朝着弟弟的方向一个猛子潜了过去！
下了水，杨树林才发现，水中的情况比他看到的想到的还要糟糕！这水中不仅毫无清晰度可言，而且在水中还蔓延着厚厚的一层“鱼被子”！
这鱼被子是当地俗称，实际上叫做水绵，深绿色，散发着鱼腥的气息，摸起来手感黏滑，很容易挂在人的脸上，钻进耳鼻，厚厚的一层还容易黏住人的手脚！
杨树林这一猛子直接就扎进了一摊海绵里，就像被一团渔网给罩住了，本来想来个飞鱼利箭，下潜到弟弟身旁，结果手脚根本扑腾不开！
他暗暗叫苦，可是弟弟危在旦夕，也只能平心静气一点点将双脚上的水绵摘取，然后奋力朝弟弟那边蛙泳！
水中的血腥味开始弥漫，杨树林心中越来越焦急，他不知道弟弟现在怎么样了！他们都是外地人，也不知道这脏水潭里会有什么怪物！可是就凭刚才那条巨型鲤鱼头，能猎杀它的也绝非善类！
好不容易挣脱了水绵层，杨树林赶紧闭气深潜。为了尽快找到弟弟，他尽可能将自己的身体张开，期望能用自己的四肢扩大探索范围！
还别说，朝下潜了两米左右，左脚忽然碰到了一样异物，不像是游鱼活动敏捷，也不像是岩石坚硬，虽然紧紧是一碰，杨树林还是凭着直觉判断出，这很可能就是弟弟！
想到这，杨树林，二话不说，在水中来了个青龙摆尾的动作，猛地掉转方向，朝下一个探身，两手朝前一抄，竟然直接摸到了一只手！
兄弟两个一起长大，对弟弟再熟悉不过了。杨树林心中顿时一喜，毫无疑问，这就是弟弟！
以弟弟入水的时间计算，这个时间若是赶紧出水，应该并无大碍！
杨树林想到这，紧张的心微微舒展了一下，牢牢握住这只手，像是伏尔加河上的纤夫一样，探着身子，拼了命的朝水面钻！
不过一用力，他便发现，自己一个到大小伙子，竟然拉不动弟弟。玄伢子像是被拴住了一样，一动不动！
杨树林顿时慌了，难道说是水草，或者那个水中怪物还在，它正在咬住弟弟的胳膊或者腿和自己抢夺弟弟？
越想越着急，越着急闭气就越不平稳，眼看着这口闭气已经到了自己的极限了，杨树林感觉鼻腔开始灌水，大脑像是缺氧一样难受起来！
不行了，最多还能坚持十秒，不，五秒……杨树林开始有点绝望了，可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就感觉咯噔一下，自己竟然得手了！
水中之物似乎放弃了玄伢子，手中的弟弟正被自己牵引这朝水面游去！
杨树林为这差点迟来的幸运激动地在水中落了泪，实际上从弟弟一沉水的那一刹那他就在心里咒骂自己，为什么刚才没阻止弟弟下水呢？即便是下水也该自己下水啊？自己没有别的亲人了，要是玄伢子出了事，他该如何对死去的父母交代呢？
还好，在绝望的最后瞬间，他成功！
杨树林猛地钻出了水面，大口吸了一口空气，这种潜水归来的感觉恍若死而复生，心肺脑在氧气恢复中马上兴奋起来！
“玄伢子，你怎么样了？快吸口气！”
杨树林将弟弟拉到身边，将他的头微微后仰，保证呼吸道通畅，然后准备朝岸上游去！
可就在这时，他发现身边的水面大约有几十平米都被染成了红色，而弟弟面色惨白，一点血色没有，更没有半点生命体征！
难道说……玄伢子受了重伤已经……杨树林不敢多想，使劲将弟弟拉到跟前，一点点查看，一点点抚摸！
头完好无损，双臂只有一点划伤，胸腔完好无所，小腹……小腹……杨树林忽然全身像是被玄冰击中一样，整个身体一时失去了直觉，脑袋嗡嗡作响，绝望像是一只恐怖的水猴子正拉着自己朝下沉去，因为……因为他的手从弟弟的胸腔朝下摸去，竟然空空如也……玄伢子只剩下了半截身子……杨树林彻底被懊悔和恐惧笼罩了，忘记了控制漂浮的身体，直到他的嘴巴和鼻子随着身体的下沉浸了水，强大的窒息感才让他猛然清醒了过来，不管怎么说，在濒死时刻，没有人会直接选择死……尽管悲痛万分，可是杨树林还是想活！
他使劲扑腾出水面，重新吸了口气，抱着弟弟的半截身子就朝岸上游，可就在这时候，平静的血水面忽然动了起来！这肮脏恐怖的水正绕着他的周身盘旋，他明显感觉到有巨物正游戏一般搅动着潭心的水……我不能死，我死了弟弟连尸骨都没了，我死了，我的父母连个烧纸的人都没了……杨树林悲从心起，发了疯地拍打着水，企图冲破这道旋涡！
可是欲速则不达，越是癫狂，手脚越不协调，全身僵硬的像个旱鸭子，不但没游到外围，反而已经被旋转的水纹带到了大漩涡中心……更让杨树林伤心的是，在这挣扎中，自己失去了平衡，弟弟的半截遗骨率先被旋涡已经卷了进去。
不超过十秒钟，“扑棱”一声，一团黑物从水中瞟了上来，这东西随着水旋转啊转，终于转到了正面，杨树林瞪眼一瞧，竟然是弟弟紧闭双眼的头颅……“玄伢子……”杨树林悲怆地长啸了一声，眼前忽然一黑，就朝后仰了过去。
就在这时候，岸上远处有人听见了这声哀嚎，一前一后极速朝这边跑了过来！
前面的是个年轻人，英挺剑眉，黑眸果敢，脚步如飞，身上背着匠人背袋，他麻梨地从岸上捡起了一根腕子粗的杉木杆子，朝水中猛地一掷，蹭蹭蹭三步，靠着极大的冲击力便跃到了杉木杆上，像是快艇一样朝着落水人游了过去……后面的人是个老者，正是瀑河沿的老村长，老头惊呼道：“一苇渡江？燕东喻十三，威震九川山……果然名不虚传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