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小地方连在省地图上都找不到,它的名字我用普通话说不出来,并且我不知道那两个字该如何写出,不过用方言倒是说得很溜,所以我只能引朔它不知道在什么朝代流传下来的名字,这个名字叫做“江北”。相传是宋朝时期黄河改道,这里就成了千里洪河,到处都是水,听老一辈人说那个时候这里可是号称百千水鬼,万里水寨,简直比现在的索马里还要热闹。后来黄河的水退了,这里的南面就留下了一条黄河支流,也就是一百米宽,也不知道怎么名字里就有一个“江”字,而这个地方就有了“江北”这个名字,鬼知道当时的人们怎么想的。这条小河流入的湖泊,背靠的山川都是历史上有名的,怎么它就这么默默无闻,这么有奉献精神。
江北的冬天有些偏冷,虽说风不大,却还是颇为萧冷。以前我想着这西面好歹是太行山啊,冬天至少能挡点儿风吧,后来我上了小学才知道,这冬天的风都是从西伯利亚吹来的,怪不得像极了战斗民族。再后来我上大学时遇到了一个俄罗斯人,我问他那里冬天是不是很冷啊,你们是不是都挺抗冻啊。结果他问,你不还是山东的嘛,那你会不会开挖掘机啊。我说会啊,他愣了一下,回答说其实主要还是靠暖气。
我老家就在江北,家后面是一座山,因为这山正面有一个山洞,洞中有一个石雕的老虎,所以得名为虎洞山。这里应该算是一个景点,上面有一个令人费解的寺庙,里面同时供奉着三个不同教派的先尊。我曾经一度认为那个庙就是用来骗外地人的,就像潘家园和宽窄巷子一样,原因是因为有一年过年,我爬到半山坡的时候想要进去看看,里面的人竟然要收我五块钱观光费,当时我问了一句:五块钱,里面那三个怎么分?然后,他就把门关上了,自此以后我再也没有念头想要进去。
后来那座山让人买了下来,还在外面建了一个两米高的围墙,要不是我住在六楼,还真看不到这些。
奶奶在楼下盘下一间商铺,开了一间不大的超市,我回来后的工作就是起来开门营业,由于我起床的时间不一定,超市开门的时间也不一定。后来那座山上来了一些施工队,每天都会来买些面条酱油之类的,于是乎,我就有了一种上班的感觉。
现在想起来小时候还真是我人生的巅峰,那时候无忧无虑的,上山抓兔子,下水抓鱼,那时候浑身是泥,哪里像现在一样那么在乎别人的看法。
就这样生活过半个月,那个施工队突然离开了,那天我早早起床,一中午愣是没有一单生意。下午听门口乘凉的老太太们说有人从后山里挖出来了东西,过海关的时候让人给办了,再后来这座山的建设工程就无疾而终。
这件事也就只能是听听而已,不能全信也不能全不信,肯定是有被查的由头,但至于由头是什么,这就不得而知了。不过那些施工队在山上建的水泥路还是很不错的,以前连车都开不上去,现在洗车店都开到半山腰了。
这几年啊,我一直幻想能开上一辆好车,要不是于河帮忙把那几件玉器换成钱,恐怕我现在都得骑着电驴子。
这一天我待在店里打游戏,整天过着顺风浪逆风投的日子,结果今天我爷爷突然来了。老人家今天不知道是不是又偷偷喝了酒,非要拉我去上山,还要从后山往上爬。这后山啊,可不是一般人就能爬的,那石阶陡得可以,你要是没保险,都不敢迈脚。当年建着石阶的人可能是预见到后世的保险业可能需要再添一把火,所以才故意为之。
我爷爷每次看到我打游戏就气大,逮到后都气急败坏的数落我:“你个小兔崽子,整天除了打游戏你还能干点别的嘛,你说你老老实实找个工作多好,整天东逛西逛的,真是丢尽了老陆家的脸!”
每次骂我我都只能赔笑:“多大点事儿啊爷爷,我这不是也在创业嘛,你不是也说万事开头难,我也得挣钱啊,你将来不也得让我养老嘛。”
老爷子毕竟也是我亲爷爷,冲他撒撒娇有气也不好撒,再怎么说我也是老陆家独苗儿。
“陆青,我告诉你,过了暑假你就去给我找工作,别跟我扯这些没有的,到时候你去街上要饭我也不管!”老爷子脾气一直就火爆,七十多年了也没见他向谁低过头。
我连忙答应道:“行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下个月我就去找工作。你不是要去后山嘛,咱现在就去。”
这老爷子虽说岁数大了,但腿脚比我还利索,没爬到半山腰我就已经是气喘吁吁,老爷子还催促我快点儿。
老爷子平时都在老家喝茶打牌,今天不知道怎么就想起来去爬山的,来了还就直奔后山,我的内心告诉我这一定有猫腻,路上我一直变着法儿的打听,老爷子就回答了我一句:“不该问的别问。”
那后山到了下午有些冷,尤其到了晚上,这后面更是阵阵阴风,风吼声跟鬼哭一样。记得小时候和同学吹牛,晚上壮着胆子来后山,从那以后我就知道吹牛毁一生。
结果到了半山腰,老爷子突然拐进了一条岔路,这条岔路都是山里的畜生和驴友们趟出来的,鬼知道会通到哪去,我见拉不住就只能跟着老爷子进去。说实话,我以前图轻快,还真没趟过这条道,老爷子在前面健步如飞,比我还熟悉这个地方。我跟在后面不由得奇怪,老爷子在乡下呆了二十多年啦,怎么对这山这么熟悉,我小时候也是隔三差五上来遛一遭,怎么就不知道这条路通向哪里。
我连忙跑过去拉住老爷子,说道:“爷爷,这条路不安全吧,你看这周围阴森森的,连个鬼都没有,我们回去吧。”
我爷爷鼻息一“哼”,教训我起来:“陆青啊,孙子,看到来的这条路了吗?要么扶着我跟我继续走,要么回去。”
老爷子都把话说到这份儿上,我这个做孙子的要是在这时候回去,肯定让老爷子寒心呐。当即坚决的回答:“爷爷,咱往上爬,半山腰乱石多,我扶着您。”
爷爷上下打量了我一眼,语气温和了很多:“不用,一会过白虎沟的时候你再扶着我,别看我年纪大啦,但是身体比你都好。”
我连忙称是,这一路上来我算是知道了,老爷子的身体真不是盖的,我都累得快走不动了,他竟然只是在喘粗气。我心想,这下回去一定要加强锻炼,要不然以后传宗接代都成问题。
好不容易扶着老爷子过了白虎沟,老爷子终于说了一句“停下来歇歇吧。”我就感觉像是临死前被刑满释放一样,欣喜若狂。我和老爷子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我分明看着老爷子从怀里摸出一盒烟,拿了一颗点上,又揣了回去,老爷子叼着烟摸遍了浑身上下的口袋,都没有找到打火机,于是目光就落到了我身上。
“有火吗?”爷爷转过头来问我。
我从口袋里拿出打火机给他点上,又说:“医生不是说不让你再抽烟了嘛,你怎么还抽。”
爷爷吐出一口烟气,眼神眯眯着,说道:“黄土都埋脖子啦,还在乎这个。再说你奶奶都没管,你上什么赶子。”
我……我竟然无言以对。
爷爷又拿了一根烟递给我。我没接过来,只是说:“我不抽烟。”
这时候爷爷竟然一笑,问道:“那你随身带着打火机干什么?”
我一时语塞,心中暗道打火机都拿出来了还想藏着掖着。迟疑了一下,我还是把烟接了过来。这想想,一老一少坐在这荒郊野外空无人烟的地方抽烟,知道的是在歇脚,不知道的还以为要纵火呢。
四下无声,老爷子突然问我:“谈恋爱了吗?”
“没有。”
我接着就看到老爷子眉头一皱,也没说什么,深吸了一口烟,好久才吐出来。
这老一辈的人啊,我就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对结婚这么执着,这结婚可不是一个人的事,这需要两个人。以前早恋的时候,也没见他们这么着急,现在到怨起我来了。其实这件事不怪我,大学计算机系本来就是狼多肉少,等我开化的时候,那些花都找到牛粪了。
爷爷也没说啥,把抽了一半的烟扔在地上,踩灭后对我说:“我们走,一会儿天就黑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