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一夜大雪后,整个邺山被大雪覆盖,从高处向下望去,白雪皑皑,天地苍茫。
此行龙撵驻扎之地是在邺山的山脚下,皇家护卫队戒备森严,大祁黑底龙纹的旗帜在朔风中摇曳,朝中随驾参加冬猎的都是朝中的世家子弟,青年才俊,整装待发,以期望能在元乐帝面前崭露头角。
元乐帝身体孱弱,每年的冬猎都不会亲自参加,只在边旁观,而皇室中多数是老弱的宗王,更是鲜少也皇室中人参加,是以每年参与逐鹿的皆是世家子弟,李氏皇族除了能文善武的李明渊之外,只能做旁观。
昔年大祁的神熙帝在马背上夺得的天下,若是九泉之下有知,知晓后世子孙是这般羸弱,也不知心中会作何感想呢。
只是今年冬猎不一样,皇上指名道姓的让回长安不久的离王也参加冬猎。
离王善武,朝野皆知。
但是李离对于比试的兴致并非很高,整日在营帐中显少出来,元乐帝却也不生气,只是无奈的叹道:“这寄舟性格是越发的孤僻了。”
冬猎五天时间五场比试,世家子弟中独卫王世子李明渊拨的头筹,李明渊自是十分得意。但是私底下有看不惯李明渊的世家子弟曾讥讽李明渊道:“离王是志不在此,若是离王参加比试,世子兄……这胜负是谁还不一定呢。”
李明渊是卫王之子,卫王又是元乐帝的堂兄,几个子侄之中,属李明渊最为出色,元乐帝十分倚重于他。
出身世家,才华卓然,又得皇上倚重,李明渊不可谓不是少年得意,是以在看似谦和的外表下心气却是极高的。如今李离的回归,无论是从容貌气度还是从身份和名声上来说,都处处压过了他。
就算是抛开双方的立场不谈,从李离回长安第一天起,李明渊就将李离视为了自己的劲敌。
可是他又并非是冲动之人,纵然看不惯李离心中一心要与其较量一二却也不会傻到主动的前去挑衅李离,可是这次冬猎,却是个极好的机会。
他倒是想要看看,李离真的有传言中那般厉害不成!
傍晚时分,营帐中升起了火。
得了猎物得胜归来的世家子弟则是在营帐内举杯庆贺。虽是在宫外,但是朝中崇尚奢靡之风,除了随行的官员之外还带了宫中的舞姬歌姬,一时间营帐内歌舞升平,丝竹不绝于耳,将这苍凉的邺山,映得是一派盛世繁华之景。
李离不喜欢这些,在营帐中露了个面之后便就出来透透气。
外面夜色蔚然,月朗星疏。这里的夜色与长安城中总是带着几分看不透的迷雾般是决然不同的,与徐州边关的星空,有几分相似。
“皇上还在问皇叔去哪了呢,想不到皇叔竟在这里躲懒了。”
好容易得到的半刻安宁却被人不是去的打搅了,李离眼中闪过了一丝不快,顺着声音看过去,却见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卫王世子李明渊!
李明渊主动和李离搭话,却没想到李离依旧是一幅神色清冷爱理不理的模样,李明渊何时遇到过这般尴尬之事!
不过到底是李明渊,很快便就又换上了笑脸说道:“听说皇上有意让我与皇叔一起彻查许怀言将军谋逆一案!”
听到许怀言三个字,李离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反应,面无表情的扫了李明渊一眼,说道:“如今许怀言是戴罪之身,被皇上撤了军职,世子这般称呼他,怕是不妥!”
却没想到李离一开口便是这般的不留情面,李明渊到底年轻面子薄,被李离这般一说脸色青一阵红一阵,说道:“皇叔说的是,不过这罪名不是还要等周蘅晖押解许怀言回长安后再定夺么。听说,周蘅晖再过几天,就要回长安了……”
而且,是押解许怀言回长安!
想到此处的时候,李明渊心中不禁有些得意。许怀言之前被人救走,他以为是李离做的,可是没想到最终许怀言还是被周蘅晖抓回了。李离,并没有想象中那般厉害。
谁不知许怀言是李离的生死弟兄,谁不知李离回长安就是为了许怀言谋逆一事,李明渊这般说是故意试探李离的态度的,可是那人脸上依旧是出奇的平静,让李明渊看不出任何破绽。
无论是与李离套几乎也好,还是试探李离也好,李明渊此生都没有遇到过这样难缠的对手,根本就不漏一分破绽。脸上的笑容再也挂不住了,见着李离一脸淡然的模样只得说道:“两天后是冬猎最后一场比试,就算皇叔前面几场不出手,最后一场定然会参加的吧,届时还请皇叔多指教!”
李离听了李明渊的话,嘴角微微的勾起了一抹笑容,点了点头便就离开了。嫌他聒噪!
在李明渊看来,那笑容分明是在嘲讽他的不自量力。
看着李离离开的背影,李明渊眼神阴冷,他就得意吧,两天后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
昨日从烟雨楼中回来的时候,顾衣在田一那里拿了几颗丹药,喂给顾泓服下之后顾泓惊风的症状有所好转,晚间的时候还醒了喝了几口羊奶羹,一夜都没有闹腾。
顾衣没有详细跟林嬷嬷说顾泓中了木傀儡之事,一是怕林嬷嬷担心,二是林嬷嬷比不得远书好哄骗,她一觉醒来转变这么大,又知道许多本不该是她知道的东西,林嬷嬷多少会询问她的。并非是她想瞒着林嬷嬷,而是解释起来涉及到前世之事,先不说林嬷嬷会不会信这鬼神之说,解释起来也十分麻烦。
是以顾衣只说是给顾泓喂下的是治百病的丹药,前去感业寺,是为找个高人为顾泓祈福。
毕竟顾泓都已经两岁了连话都不说,实在是令人心忧。
虽然觉得顾泓尚且在病中就长途跋涉并不合适,但是顾衣的主意打,见她打定了主意林嬷嬷也不劝顾衣了。
一大早,顾泓裹着御寒的锦被,小脸红彤彤的不是烧的还是睡的,被林嬷嬷抱在怀中上了马车。
马车是临氏连夜准备好的,两辆马车,一辆是顾衣坐的,一辆是给带着顾泓的林嬷嬷和顾泓的新奶娘坐的。
奶娘姓姚,是徐奶娘病了之后临氏为顾泓新挑选的奶娘。为人精明,自然是临氏安插在顾泓身边的人。
此次出行,临氏生怕顾衣会出什么幺蛾子,便吩咐姚奶娘处处盯紧着顾衣,不许出任何纰漏。
顾衣自是知道,临氏要让姚奶娘跟紧的目的!
虽然仓促准备,但是临氏在顾家当了这么些年的家,事事也能办妥当,马车结实,车帘密不透风,里面十分宽敞点着暖炉,纵然是长途跋涉可是不会太颠簸和太冷。
服侍的丫鬟婆子和侍卫临氏都处处仔细安排的极其妥当,一早出门带上几十个人可谓是声势浩荡,临氏是生怕他们姐弟两个出任何的疏漏在大过年的找她的晦气!
不过临了出门的时候,顾衣将临氏给她准备的丫鬟婆子都带上了,只是侍卫都换上了端居的人!见着顾衣一脸防备的模样,临氏险些咬碎了一口银牙。
出了城门林嬷嬷喊停了马车,让人跟顾衣道:“小姐,小公子马车里的暖炉灭了,生起来怕是要费些功夫,这天寒地冻的,小孩子可受不了冻啊。”
顾衣便道:“车内宽敞,就将泓儿抱到我这里来吧。”
姚奶娘看了一眼灭了的炉子,也不知是下人怎么做事的,连个暖炉都看不好。
见着林嬷嬷抱顾泓上了顾衣的马车,姚奶娘连忙跟着上去,道:“嬷嬷一人怕是照拂不来小公子,奴婢跟嬷嬷一起。”
说着也要爬上顾衣的马车,却被坠儿拦住了,坠儿杏眼一瞪蛮横的说道:“哪里来的不懂事的奴才,小姐的马车也是你能上的吗!”
被坠儿一拦,姚奶娘都气炸了。
她本是临氏身边得脸的人,后被被派遣到了荷院照顾顾泓,下人们见了她哪个不是毕恭毕敬的,未曾想被坠儿一个黄毛丫头呵斥了一顿。
姚奶娘也不是好欺负的,冷哼一声道:“我可是姨娘指派到小公子身边的,自然是小公子在哪我在哪,你竟然敢拦我!”
“坠儿!”马车内,听着坠儿与姚奶娘争吵的顾衣终于开口了,姚奶娘以为拿临氏压过了顾衣,却见顾衣淡淡的看了姚奶娘一眼,说道:“不懂事的奴才,打了下去就是。”
坠儿当真是撸起了袖子打了徐奶娘两个巴掌,清脆的巴掌声让所有人都愣住了,姚奶娘更是没想到顾衣说动手就动手。
姚奶娘趴在马车上拦着马车,顾衣一个眼神有侍卫冷着脸将愣神的姚奶娘拉了下去,顾衣吩咐道:“愣着做什么,快些启程天黑之前一定要到感业寺!”
似乎没有将方才打了临氏身边最为得脸的人放在心上,外人都道四小姐嚣张跋扈,说翻脸就翻脸,如今他们算是领会到了。
顾衣这一出杀鸡儆猴非常有效果,所有随行的人都面面相觑,根本就不敢说话!
那些丫鬟婆子都是临氏的人,原本是跟随着顾衣去感业寺都是得了临氏的吩咐好好盯着顾衣的,可是没想到才以出城还没到感业寺呢顾衣便就打了姚奶娘给她们一个下马威。
那些不安分的,也都收起了花花肠子,不敢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