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李离私自离开长安,前往徐州,行踪保密,许怀言自然不能大张旗鼓的来迎接。
按照原本计划,与李离留在徐州的人马汇合后立即的走官道回长安,便能赶上与顾衣成亲的日子。毕竟前些天收到宋辞年他们的来信,如今长安也不大安宁。
田一与大头和尚的性子李离是知道的,若非是因为有不得已的原因,绝对不可能会踏进长安,更遑论是住在离王府中呢。
在他们的身上,似是藏着太多的秘密,与他们李家息息相关,但是这些年他们依旧是缄口不言。如今他们竟然会同时出现在长安,是不是意味着风雨要远远的比他所预料中的来的早呢?
李离的心中,隐隐的有种不祥的预感。
若是可以,他希望现在就快马加鞭的回到长安,早日成亲,以免横生变故。
但是顾衣的身体却经不起这样的长途跋涉的,虽然顾衣也担心长安的风云会波及到顾、沈两家,欲会和之后立即启程回去,李离却不同意,一行人便在将军府休整了两日。
之前许怀言被诬陷私通南夷谋反一案,顾衣戳破了李明渊伪造的证据中的破绽,对其有救命之恩,二人是见过的。
他虽为武将,但是举止文雅,是个十分容易相处的。
许怀言的夫人梦娘却是西北女子,长相艳丽,性格直爽,见了顾衣之后便不住的打趣。
“前些时日寄舟到徐州的时候,我还想着到底什么样的姑娘他才能看的上。今日见了你,我才知道世上竟还有这般标志的姑娘。”梦娘一见顾衣,便拉着她的手不住的夸赞道。
一面拍着李离的肩膀,十分爽朗的笑道:“寄舟,你福气不浅啊。”
寄舟是李离的字,平日里朝野上下都唤他离王,顾衣才堪堪反应过来她说的是李离。
饶是顾衣脸皮再厚,这两世哪里见过这般的阵仗,脸色通红,有些不知所错的看着李离。不见平日里冷静镇定的模样,倒像是入了狼窝的小兔子一样,小声的说道:“姐姐你也很漂亮。”
那小眼神亮晶晶的看向梦娘,说不出的可爱。
确然如此,梦娘身材高挑,长相艳丽,艳若桃李,是顾衣最为羡慕的身高和长相。
她身量娇小,长相娇媚有余威严不足,一直是她的痛处。
见着顾衣这般说,梦娘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从李离身后将顾衣拉出来,摸了一把她的小脸调戏道:“叫什么姐姐,直接跟寄舟一样叫嫂子得了。”
顾衣脸更红了,平日里哪见过这般阵仗,叫也不是,不叫也不是,求救的看向李离。
却见他只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看着她,也不替她解围。无奈,在那样火辣辣的热情目光下,顾衣小声喃喃了句:“嫂子。”
李离方才失笑,替她解围道:“她年纪小脸皮薄嫂子你别吓着她了。”
眼中却漾着宠溺的温柔。
在将近十年之后,许怀言终于再在他的身上看到了这样温柔的神色,终于不再是眉宇之间透露着一种难以让人靠近的戾气。
是多少年前,兵临城下,面对数倍以上的敌人,许怀言问他:“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
那时的少年将军看着遥远的方向——那是长安的方向,嘴角勾起了一抹浅浅的笑意道:“一定能回去的,那里有人等着我。”
可是多少年后,那样的温情再在他的脸上寻找不到一丝踪迹。原本以为,他便会这样过一辈子了,幸好……幸好遇到了救赎他的姑娘。
虽然……有些诧异,两个人会走到一起。毕竟二人的年纪在那里。
顾衣知道李离与许怀言是结义兄弟。这一世李离远离朝堂这么些年,甚至就是为了许怀言重新回到长安的,所以兄弟二人感情十分亲厚,也是在意料之中。
梦娘是许怀言的妻子,李离对她也是十分敬重的。
一路舟车劳顿,到了府上,早就准备好了客房。见顾衣面有倦色,虽强打着精神,但是梦娘却看出来了,便道:“今日劳累了一天闲歇息会儿,晚点的时候再来用饭。”
顾衣连声道谢,却见梦娘的目光在李离身上转了一圈,状似不经意的问道:“王爷这是准备一间客房还是两间客房?”
顾衣一个踉跄差点摔倒,还是李离眼疾手快的扶住,对上的是梦娘打趣的眼神。
李离见顾衣脸色通红,连露在外面的耳朵都红了,何曾见过她这般窘迫的模样,连平日里清淡的神色都忍不住带上了一层浅浅的笑意。
不过也知道适可而止,轻咳一声,道:“两间。”
眼前的两个人,一个脸红的都快滴血了,一个却依旧面不改色,梦娘心中咂了一声,可惜了啊,这么好的一个姑娘落到了李离这匹狼的手中。
虽说是休整会儿,但是连日奔波,顾衣倒也真的是累了,倒头便就睡了下来。
漫天的大雪,从雪地里蔓延开出了一株艳丽的碧桃花,花瓣斑斑点点,若泣血凝泪。
梦中那个黑色身影向着那一树碧桃而去,渐行渐远,她怎么追赶也追赶不上。
“不要追了……”是谁在她的耳边劝阻道,她却依旧义无反顾的去追寻。
“不要追了……”那声音阻挠着她,她心生不快,那个人快要消失在尽头的迷雾中了……
近了,快要近了,却有人拉住了她的衣摆,她心中一惊,低头一看。
不过仅仅是一眼,便足以让她胆战心惊。
却见那人满身是血,拉着她的衣摆,苦苦的哀求道:“顾衣,不要去追了……”
白衣染血,风华凋零。
“谢蕴!”顾衣惊坐而起,窗外已经是暮色黄昏,那一种心悸的感觉,却尚且犹存……
倒在血泊里的谢蕴,让她一时间分不清是前世还是今生,在这样的时候做这样的梦,是不是在预示着什么?
她心中生出一种莫名的不安,待眼角的余光无意间扫到床边那黑色的身影的时候,顾衣确确实实的被吓到了!
李离不知何时过来的。
见着她那一张小脸瞬间吓的惨白,李离眉头微皱道:“做噩梦了么?”
见他面色如常,似是没有听见他梦呓之语,顾衣的心放了下来——在他不知道她与谢蕴那一段往事的时候,谢蕴送的玉佩都被他捏了个粉碎,她可不敢再招惹他。
手指无意绞着被面,口中依旧道:“还不是怪你,走路都没声音的么。”
面对她的娇嗔,李离十分好脾气的笑了笑,道:“快到晚膳的时辰了,我来看你是否起来了。”
“那你快走开,我起来穿衣服。”顾衣心中石头放下,嘟囔道。
那一日从刺客手中被李离所救,也不知谢蕴处境如何?没有她做为累赘,谢蕴应该能从那些人手中脱身吧。想到李离对谢蕴那莫名的敌意,顾衣可不敢问他。
李离转身的时候,眼底闪过了一丝深色。
谢蕴,为何好好的会到陈郡来,当他……不知道么。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眼神冷冽。
许怀言生性节俭,将军府不大,她与李离二人一同从房间出来的时候正好在长廊上遇到了许怀言夫妇二人。
梦娘那一双杏眼在顾衣与李离身上扫过,露出了暧昧的笑容,被她神色这般一打趣,顾衣莫名的红了脸颊。
知道自家夫人的脾气,许怀言轻咳了一声道:“寄舟来的正好,今日你嫂子亲自下厨炒了几个小菜,晚间的时候我们好好的喝上一回。”
梦娘听他这般一说,嗔怪的看了许怀言一眼:“就你那酒量,哪一次你能比的过寄舟。”
当年在军营的时候,许怀言等人起初是看不起李离这个皇孙贵胄的,生的一副矜贵的模样,又何必来这边境自讨苦吃呢。
谁知比武他们比不过李离,排兵布阵也比不过李离,最终想了一个损招,想要借机灌醉李离。
当然,最终后果十分凄惨——谁也没想到,皇室的子孙,怎么能有这么好的酒量。
其中,最惨的是许怀言。
“当年他和寄舟拼酒量,最终喝醉了。大冬天的脱了衣服跳到漠河去洗澡,若非是被人捞了上来,怕是要冻死在漠河里了。”梦娘毫不犹豫的直接揭许怀言的短道。
许怀言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运筹帷幄的大将军,在自家夫人面前鲜少的显露出一种憨态来,道:“这不是有夫人你么,寄舟拼酒,可不敢拼的过你的。”
说着,不怀好意的看向李离笑了笑。
若是往常他可不会提议和李离拼酒的,今日显然李离心情十分不错。
梦娘笑瞪了他一眼,道:“可别把我说的跟酒鬼一样。”
夫妻二人拌着嘴,可就这已是常态了,李离已经习以为常,顾衣见着他们相处模式,心中隐隐有些羡慕。
晚间的时候,顾衣看着梦娘喝酒直接以坛为计数单位的时候,明白了许怀言为何说这话了——若说李离是千杯不醉的话,那么梦娘就是万杯不醉了。
哪里见过,有人喝酒直接跟喝水一样——许怀言十分得意,自家媳妇的酒量他是清楚的。军营中可没人能比的过她呢。
提议拼酒,也是一洗当年酒后失态之辱!
在夫妇二人轮番灌酒之下,李离也罕见的带了三分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