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辛站在原地,陷入了情绪的对攻,他知道今天这事情不关元宵的事儿,元宵初来乍到来这里,哪里认识什么外面的人,更不可能是内奸,相比于工厂里的其他人,梁辛算是对元宵了解的多一些的人。很明白,元宵虽然看起来不好惹,但其实私底下,根本没有多大的杀伤力。
不想看到元宵因为算计而出事,尤其是这场算计,还是因梁辛而起。
但,此时此刻,梁辛想要挺身而出去帮元宵说话,却也是千难万难的。他要怎么说呢?承认这场阴谋?那不仅亚坤就此完蛋,便是梁辛自己也很有可能暴露自己。元宵是什么都不知道,但是无知的人,有时候是最可怕的。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若是元宵认出梁辛,那梁辛这么长时间的潜伏,就毁于一旦了。
就像正反两方的小人儿在心中撕扯,这种感觉,在梁辛来这里成为卧底之后,就经常出现。那种完成任务的决心与自己良知之间的撞击。当初看到那些‘药童’的时候,梁辛就曾经被击垮过,太难过了,眼看着那些孩子受到的伤害,梁辛恨不能立刻就联系外面国际刑警,将这里给铲平。但现实并不允许,这个地方,国际刑警根本进不来,就算能进来,能将这个工厂捣毁,很快就还会复制出来一家。所以梁辛很明白,他要做的就是收集证据,拿到更多的资料,来说服更多的政府部门,得到更多的支持,合几国之力,将这个团伙一网打尽。
必须忍耐。这是梁辛不断在心中对自己说的话,他很顽强的在抵御着内心来自于平凡人的是否观。慢慢随着时间的推移,梁辛被自己洗脑到几乎就要习以为常,在这样的地方,生生死死太容易,眼前看到的突破人类底线的事情太多。那些被药物控制的孩童,还有东南亚一些特殊地区混乱的治安,成片的单亲母亲,与一个个生父不详的孩子。
这些都让梁辛震惊,然后渐渐的催化自己漠视。他就身在这样的圈子里,太多的善心,只会将他推向万劫不复。作为卧底警察,最基本的要求就是保全自己,不要暴露自己。
一直以来都很隐忍的梁辛,此刻,犹豫了,他知道如果元宵的罪名坐实,等待元宵的将会是什么。这比那些药童,还有当地的社会的残酷,来的更快,更直面。但,真的要挺身而出吗?苍狼曾见过梁辛,老城也见过,但都是一面之缘,苍狼对梁辛并不了解,只觉得他是个白面小生,根本不值得一提。老城呢,则是坚信真实的梁辛已经被注射药物,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但元宵不一样,她只要能近距离的观察,就一定能认出梁辛来。
隐藏下来,他能保住自己,却会让元宵受伤。挺身而出,他能救下元宵,却要牺牲自己。这是一个让人无法轻易做出抉择的决定,梁辛犹豫不决。
但周遭的一切,却不会等着梁辛去想清楚。
老城眯眼睛盯着苍狼,他倒是不信元宵能出卖消息,但苍狼收留元宵,让元宵住下来。并且不按照厂里的规矩,但凡是在厂里的人,都要干活,元宵却不。苍狼不仅不让元宵做什么,还恨不得把厂里的好东西都给元宵。工人们都吃食堂,只有元宵要开小灶。苍狼对元宵这么多的特殊照顾,是现在元宵成为千夫所指对象的背后原因。
大家恐怕早已经看不惯这么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在这里吃香的喝辣的,不干活只享福。
在物资各方面都长期匮乏的地区,不患寡而患不均的情况更为明显。大家同吃同住,哪怕是穷,是吃住都不怎么好,也能忍耐的。但突然来了一个人,什么都不做,却比大家生活的都好,这就让人看着很不顺眼了。
而且,昨晚的意外,确实是苍狼的失职。
所以........老城直接问,“苍狼,你说是你走漏了风声?你真的出卖了我们?”
苍狼将元宵狠狠地搂进怀里,紧到元宵只能在他怀里发出呜呜声,根本说不出什么话来。就听苍狼说:“不,我没有出卖大家。只是前几天去镇子上喝酒,怕是喝多了,被人套了话。”
苍狼有定期去镇子上喝酒的习惯,这个大家都知道。他说出这话来合情合理,倒不像是编的。更何况,苍狼紧接着又说:“厂里出入都有记录,元宵自来了之后,就没有出去过,大家都可以去查,她不可能给外面送消息。”
这地方,手机都没信号,想要往外送消息,只能自己出去通风报信。其他的办法,也只有写信这一条了,但是药厂四周都有人把守,任何纸张都是不能拿出去的。这是防备着有人拿药厂里面的配方出去卖钱,所以根本没有出去过的元宵不可能出卖厂里面的消息。唯一的可能性,也只有苍狼自己出去,喝醉了酒一不小心说漏了嘴。
元宵被紧紧扣住,她无法表达,只能摇头,可苍狼手掌压在她的后脑上,她连摇头都很困难。她很清楚,自从她来了之后,苍狼就没有再喝过酒了。药厂的资源配置很紧,元宵不可能自己私自住一间,她跟苍狼住在一起,为此,苍狼特别在房间里挂了帘子,他给自己支了个简易的床。行军床这种东西,也不是那么容易就有的,而且,取材当地,拿木头搭一个简易床,要比行军床方便很多。
担心元宵文不惯酒味儿,苍狼根本没有再喝过酒。唯一一次去镇子上,也是为了去给元宵买驱蚊的药。这事情说了也是怪,厂里的人都大剌剌的,如苍狼他们赤膊上阵都是稀松平常的事情,可偏偏他们都不被蚊子咬。只有元宵,她恨不能把自己严严实实的裹起来,却也还是被咬的浑身是包。
药厂虽然生产药,可这些药,苍狼根本不敢给元宵吃。特别去镇子上找找看,有没有针对驱蚊的药物。但在这地方,驱蚊花露水都是紧俏的商品,苍狼花了不少的时间,托人才拿得到。苍狼还开玩笑说元宵就是皮肤嫩,如他这样皮糙肉厚的,就根本没有问题。
元宵知道不是他做的,但此刻,却只能听苍狼承担起不属于他的责任。
老城也没有多问,只说:“厂里的规矩你也懂,你这次是不小心,就按初犯来算,下去领罚吧。”
这件事就这样轻易的解决,等人群散去,一切都尘埃落定,梁辛跟着老城回到房间,老城才说:“这次怕不是苍狼泄的密,这颗钉子埋都深,你多长个心眼儿。”
梁辛一震,他功力还不足,做不到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听老城如此了然的话,梁辛露出真实的惊恐模样。
老城反倒笑了,“怕什么,这些年拔掉的钉子多了去,几句话就能找出来的钉子,还真是没见过。”
多年沉浮,不管是警方派来的人,亦或者是周围其他势力派来的人,老城不知道面对了多少。他倒是看得很开,这才让苍狼受罚,一来是苍狼确实没做好本职工作,二来也是想要麻痹埋在深处的内奸。只有让这些人放松警惕,才能一网打尽。
老城之所以完全没有怀疑梁辛,是因为昨晚出事的时候,梁辛就在老城身边,当时梁辛没穿衣服就往外跑,枪子儿几乎是擦着梁辛的身体在飞射。而且梁辛,这人没什么心眼儿(在老城看来),有什么心事脸上就能看得出,昨晚梁辛的懵与震惊绝对不是装出来的,就如此刻,他脸上露出来的恐惧一样,浑然天成。
梁辛沉默下来,他甚至有些脸红,他本质上还是个不会撒谎的人。
老城拍拍梁辛的肩膀,还真有几分提携晚辈的模样,朗声说:“别怕,跟着我好好干,往后有你的好日子。”
梁柔胡乱点点头。
苍狼受罚的时候,很多人都去围观。药厂的刑罚来自于东南亚这边的土著文化,就是拿鞭子抽,不是小鞭子,是有三个人那么长的大鞭子,一鞭子下去皮开肉绽。苍狼这次,要受三鞭子的刑罚。
苍狼身边跟着元宵,梁辛没有靠近,只是远远地站在楼上看。
神不知鬼不觉的,亚坤到了梁辛的身边,他也不说话,而是‘嘿嘿嘿嘿’的笑。梁辛听到笑声,才发现他。
有些话不能说明,就算周围看起来并没有人,梁辛也不得不防,他用认真的口吻说:“内奸的事情,还要继续追查。”
并不刻意,平静的语气。
梁辛以为亚坤会怕,毕竟干下这么大的事情,心里总该有些负担的,谁知道亚坤一甩头,完全不在意的模样,“365天,厂里天天都在抓内奸。”
他太理直气壮了,让梁辛都以为自己怀疑错了,他还是忍不住问,“你不怕?”
亚坤一脸‘你傻啊’的表情,“我怕什么?我一个无牵无挂的人,图什么呢?”
梁辛这才恍悟,亚坤能如此不在意,是因为他的身份。他是厂里养大的孤儿,无亲无故不说,连一点点的社会关系都没有。不像其他人,来之前总还是有父母、朋友,出卖药厂,总还能得到好处。亚坤什么都没有,他吃住都在厂里,而且看样子这辈子都出不去了,就算出去他也无处容身,他出卖药厂,根本没有可能性。所以没人会怀疑他........
梁辛沉默下来,果然,他不该小瞧任何一个人。
亚坤倒是很开心,“瞧着吧,有这一下子,他没个半年缓不过来,半年的时间,够你爬的了。”
话音刚落,鞭子就抽了起来。
梁辛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那长长的绳子像是在半空中飞舞的灵蛇,吐着信子,狠狠地在苍狼身上。只一下,梁辛的心都跟着一颤。紧接着,就是元宵撕心裂肺的哭声,这样的场面,便是梁辛看了都害怕,更何况是元宵。
亚坤不怕死的说:“这是为了震慑其他人,只要敢背叛场子,下场会有多惨。”
重刑重典,是高压政策下的必然产物,让这里的每个人都充满恐惧,不敢行错踏错一步,甚至连反抗的声音,都不敢发出。
出了元宵的哭声,一切都安然平静。
第二鞭子下去,苍狼那么强壮顽强的人就彻底昏了,有经验的人上去检验,发现他已经到了极限,心脏已经承受不住第三鞭,所以被人先拖回去,等养好了身上的伤,再来承受第三鞭。
梁辛这才知道,亚坤说的要废半年是什么意思。
元宵的哭喊声还在药厂上空盘旋,梁辛手掌握成拳,要多努力,才能装作听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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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柔打算去买验孕棒。
她只是自己感觉有些不同,但也不敢确定。就想着自己先验验,免得一开始就宣扬开,最后要是没有,空欢喜一场。
在下班前,梁柔先去看了聂兆忠。
聂兆忠做完心脏搭桥手术已经有段时间,人还虚弱,但意识已经恢复。睁开眼睛恢复神智后,聂兆忠说的第一句话,就是,“阎王爷都怕了我。”
他这几年,三番四次的经历这样惊险的时刻,还能救回来,聂兆忠自己都说,是阎王爷怕他。
聂焱听了这话之后,沉默不出声。这一次聂兆忠出事,跟他有直接的关系,现在聂兆忠好不容易救回来,聂焱已经不在跟他争辩什么了。
倒是聂子谈背地里说,阎王爷当然要怕他,多难缠。
说归说,但是聂兆忠能活下来,还是让人松了口气的。要真是被聂焱气的心脏病发去世,怕是聂焱这辈子,都放不下这个枷锁。
梁柔为聂焱开心,见了聂兆忠,也逗乐两句。
聂兆忠还躺着,身体在慢慢恢复。梁柔想,他要是真的怀上孩子,聂兆忠会很开心的吧。
这么想着,梁柔走路都轻快了几分,出门上车,抬头就看到聂焱。
“你怎么来了?”梁柔惊讶。
聂焱皱纹一脸严肃的看着她,沉声说:“你还是做医生的呢,怎么能这么粗心。”
也就一句话,梁柔就知道聂焱其实什么都清楚。
梁柔挺无奈的说:“这才第一天。”
今天是她月经该来的第一天。因为之前她积极备孕,所以每个月的经期、排卵期都是精确算过的。还专门在手机上,下载了备孕的软件来提醒。所以这个日子,她清楚,聂焱也清楚。
聂焱还是皱着眉,严肃到像是在面对几十亿的大案子,“我早就觉得不太对了,你今天有什么感觉没?”
都说到这程度了,梁柔也就不瞒着了,实话实说道:“我今天原本打算去买验孕棒的,不过正确的检测时间应该是经期推迟一周后。”
后面梁柔说了什么,聂焱好似什么都没听到。只听到了第一句,当下就说:“走,去买。”
车子开起来,聂焱就一直盯着梁柔的肚子看。
这可真是,让梁柔浑身都不自在。她一动,聂焱就如临大敌,“不舒服吗?”
梁柔很头疼,这还没验呢,怎么就成这样了。
“你别这么紧张,弄的我心情也紧绷。”梁柔说。
聂焱也苦恼,“我尽量。”只有失去过,才知道拥有的好。天知道,失去前一个孩子之后,他曾经日日夜夜期盼过上天再给他一个。
现在一切就快要成真了,让他冷静,真的不那么容易。
去药店买验孕棒,聂焱简直发疯,梁柔看他是想搬空了药店。
可这人已经紧张到梁柔都心疼了,说都舍不得说了。
回家已经是晚上,验孕一般都是早上,所以暂时放下,等着早晨起来验。
这一夜,就连安安都看出不对来,偷偷问她二叔,“聂聂是不是有什么事啊?”要不然一晚上都板着脸,别说笑了,就是说话都很少。
聂子谈也觉得冷风阵阵,还问梁柔是不是聂兆忠情况不好了。
梁柔也不好意思说是为了她的肚子在紧张,万一没怀上呢?她愿意跟聂焱分享这其中的起落,却不想让聂子谈他们都参与进来。到底还是怕羞。
这一晚,聂焱当然是睡不着的。
翻来翻去没个消停,梁柔烦了,就训他,“你到底让不让人睡觉了?动来动去好烦。”
最近她的脾气是有些容易烦躁,聂焱急忙哄,“我不动了,你赶紧睡觉。你快睡,保证不动了!!”要平时,他还能放下她,自己去客房睡。现在可不行了,离开一步都舍不得。
接下来,梁柔都替聂焱难受,睡不着又不敢动,生生忍着,都快成一具僵尸了。
梁柔无奈之下,混混沌沌的睡着了。
一觉醒来,就看到聂焱亮晶晶的眼睛,都快成探照灯了。就在聂焱几乎是满怀了希望与期许的目光中,梁柔沉默着,拿着验孕棒,进了卫生间。
这几步路走的,她紧张的身体都有些打摆子。
感觉自己责任重大,不容有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