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扶苏差人为她送来了数十件春装,糖果子为她挑了其中一件试穿,屏风后传来悉悉索索的穿衣声,等她从屏风后走出,糖果子只能感叹扶苏对荷华的疼爱。那是一件樱色的裙裾,腰封是浅浅的****,整件衣服上竟然有一只展翅欲飞的胭脂红凤凰,难能可贵的是这凤凰是用胭脂一笔笔画上去的。比之刺绣,更是精致和贵气。
雨浥轻尘,她端坐在铜镜前,因今日穿的十分粉嫩,糖果子只挑了一点胭脂为她涂抹在鬓边,色若朝霞。
咸阳的春天雨水充沛,繁花似锦。侍女从御花园折了朵国色牡丹插在瓶中放在廊下供她玩赏,她拿着一卷书抱着一个汤婆子懒懒地倚在廊边,束发的发带与衣带在微风中飘扬。有埙声从宫墙外传来,浑厚低沉,宛若从南方吹来的春风一般和煦。
糖果子循着声音走去,见是王离一身华服站在高墙外吹埙,便请他入宫一叙。他温和一笑朝宫内走去,而埙声却一路未停。耳听埙声越来越近,荷华抬眼看到王离走来,她顿时眉眼弯弯,他佩戴着木冠遥遥向她走来,缁衣广袖,目光沉稳,骨节分明的双手捧着玄色的埙,姿态与气质自然是贵不可言。
廊上的帘影微微晃动,日光静谧如水。二人目光对视,王离坐在他身边吹完这首曲子,荷华斟满一杯茶递到他手中,笑问:“这是什么曲子?”
“《桃夭》。”他带来的埙上还刻画着一枝灼灼盛开的桃花。
《桃夭》是庆祝女子出嫁的曲子,曲中深意他们都懂得。荷华呢喃道:“真好听”乌丝轻垂身侧,王离掬起一缕她的华发说道:“等你嫁给我了,我每日早晨为你吹一曲《桃夭》。”
荷华瞪大眼睛说道:“我才不要嫁给你!”
王离知道她是在闹别扭羞涩,糖果子“噗嗤“一声笑出来,插话道:“少将军将来娶了我们公主,还不歹弃武从音啊。”
他又举起埙继续吹奏这首《桃夭》,浑厚的声音声声如诉,其中百转千回的柔情缠绵与牡丹花香弥漫在整个宫中。
门后的胡亥躲在阴影中看着席地而坐的二人,两人皆是一身清雅之色,风姿绝世,那埙声在日光里听起来十分动人,她眉目中隐匿着跳跃的欢愉嫣然风致。曲子停下以后,宽大衣袖碰倒了茶杯,香茗倒地染湿了两人的衣袖,荷华看着一旁瓶中的牡丹花,王离垂首看着手中的埙,衣袖中的两只手紧紧相握。廊外春风骀荡,一时吹起落花无数,洁白的杨花潇潇落满地,凄凄迷迷。
这幅画面居然让胡亥刺目的疼。
王离何德何能,居然能得长姊垂目!他攥紧了衣袖,阴毒的目光停驻在王离背上。蓦然抽身离去,衣裾摇摇曳曳消失在门后,宛若一朵花一样伶仃凋谢。
伴随着埙声,荷华哼起了秦国《无衣》,挽指做蝴蝶状在王离眉宇间停留。王离如水的目光停留在荷华脸上,他总想着,这个半夜会因为思念母亲而害怕,赤足在咸阳宫中奔跑的孩子,需要他来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