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些,刘安便什么话都听不进去了,赵箬在自己耳边说的话就像是隔着一座山,从山的另一边传来的都是一些模模糊糊、朦朦胧胧的声音,他是一个字也听不清,也一个字也看不到。
楚恪看着刘安那呆愣愣的模样,便知道赵箬的话,他一句也没听见去,便不由得朝着赵箬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意,赵箬并没有回应楚恪,他有些担心地看着刘安,今日相亲的事情也是楚恪相想出来的,赵箬为了配合计划,便只好去了白府一趟。
另一边,白灵傍晚回到家中后,便遮遮掩掩着自己额眼睛,但还是被眼尖的白家老爷给看出来了,于是,白家老爷便找到了春香,逼问着春香衔接今日究竟是怎么了。
春香在此等紧急的情况之下,只能硬着头皮说,这些日子外面风大,小姐眼中总是时不时地进沙子,于是便流了泪,眼睛红了许久。
白家老爷听了此话,心中却依旧有着疑惑,为了确定春香说的时不时实话,他还特地叫了一个大夫来,给白灵整治。
或许是白灵的运气太好,今日在那并不干净的小巷子中呆了很久,而后用用手胡乱地抹了眼睛,还真的得了轻微的眼疾,被那大夫给诊了出来,这才让白家老爷放下了心。
春香回到房中,见周围终于没有别人过后,才稍稍送了一口气,便立刻跑到小姐的身旁,看起她的眼睛来了,小姐的眼睛哭得红肿,眼中隐隐浮着几道血丝,看上去的确十分明显,也难怪会被老爷发现。
“春香,谢谢你能够将我把事情瞒过去。”白灵用冰块敷着眼睛,只觉得眼睛上有一阵极为熟悉的酸胀感,心中也不由得微微一疼。
向着刘安的事情,白灵便又想要流出泪来,春香见状,连忙对着自家小姐说道,“小姐,小姐,本就受了感染,可不要再哭了,您这样酷下去,这眼睛明日也不会好,这样,老爷可不准让您出去的,您就见不了刘公子了。”
听闻春香的话,白灵便长长叹了一口气,十分无奈地对着春香说道,“我今日这么狼狈地落荒而逃,已经无任何脸面再见他了,我今日这么做定是伤了他的心。”
春香不说话了,她也觉得那日小姐的做法有些不妥,哈不容易这两人对对方都有着情意,然而却因为一些家中的事情落得如此难受的模样,看着着实令人糟心啊。
现在春香是终于体会到“有情人终成眷属”这句话究竟是又多么不容易了,她也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对着白灵安慰道,“小姐,你先被这么想,刘公子对你有情意,这些小事自然也会原谅小姐的,小姐莫要担心,那个愣木头啊,只要再见到小姐就已经开心得不得了了。”
被春香这么一说,白灵的心就微微舒坦了一些,她想着刘安那腼腆的模样,心中就不由得隐隐一暖,然而,那种收于自家的疼痛却又隐隐从她的心底深处钻了出来,就像梦魇一样一直缠绕在她的心头,让她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看着小姐如此痛苦的模样,春香的眼眶也微微有些发红,她柔声对着白灵说道,“小姐,又什么不顺心的事情,睡一觉就能好一些,小姐你还是睡一会儿吧。”
白灵今日本就受了刺激,眼睛又流了那么多泪,自然是觉得身心疲倦,她点了点头,便松下了背后的靠枕,躺下身去,闭上眼睛。
这一觉,就那样一直沉沉地睡到第二日的早晨,一睁开眼睛,白灵便觉得头昏昏沉沉的,喉咙一阵干渴,白灵连忙呼唤了两声,门外的春香听闻,便立刻赶了进来,走到小姐的床前,倒了一杯水,交到白灵手上。
白灵接过水,刚想喝下,便清晰地看见水杯中倒影着的,春香的愁容,她连忙塔头,十分疑惑地看着春香,不知为何,看着春香那紧皱的眉头,心中突然涌起一种不明的慌张感,她连忙哑着嗓子问道,“春香,发生了什么事?”
春香没有回答,只是眼中涌上了一层雾气,她的鼻子微微发红,身体也开始隐隐颤抖起来,看着春香如此的模样,白灵再也静不住了,连忙直起身子,一把掀开盖在身上的被褥,抓住了春香的两只胳膊摇晃着说道,“春香,到底怎么了?你倒是说话啊!”
春香被小姐摇得眼泪都掉了出来,她十分心疼地看着小姐,支支吾吾地呜咽着小声说道,“小姐……苦命的小姐……方才……方才有人来为新上任的那个都督做媒,老爷……老爷……他答应了……”
白灵只觉得春香这句话,就像是一个沉甸甸的响雷,直直地披在了她的天灵盖上,曾经父亲同意上一任都督求婚时候的恐惧从她的心底升起,缠绕着她一直以来最难以抹除的恐惧,又一次地占领了她的神智。
白灵的眼睛惊恐地瞪大着,以前她那样温顺的原因,是因为她没有尝到过爱的滋味,但现在她已经切身感受过了,也有了心爱的人,她的父亲,绝对不可以如此不顾她的情感,直接将自己卖给那个新的都督。
“不行,我一定要去找父亲说个清楚,我不要嫁给那个新上任的都督,我心中已经被刘公子占满了,再也容不下其它人了!”白灵向是疯了一般,从床上一跃而起,她连鞋子都顾不得穿了,直直地便往自己父亲的书房处冲去。
春香怎么拦也拦不住,她不知道小姐的动作竟然是这等的敏捷,就像是一头受惊了的美丽的野鹿,逃窜着跳了出去,不顾方向,也不顾前方便是狼窝虎穴。
春香心中暗道一声“不好”,便立刻转身追了出去,然而,还是晚了自家小姐移步,白灵已经一路狂奔到了白家老爷的书房,也不顾脚下那些嶙峋尖利的石块将她那双白皙细嫩的小脚划得伤痕累累,血流不止。
白灵来到了白家老爷的书房前,看着那两扇紧闭的门,白灵像是突然想通了什么似的,渐渐慢下脚步,她沉沉地喘着粗气,那两只已经鲜血淋漓的脚就像是失去了知觉似的,她一点都感觉不到了。
自己心中的门就像面前这书房的门一样,自己被关在这扇门里,门外是他的父亲,只要她试图推开这扇门,她的父亲便会变成一头野兽,将弱小的她撕成碎片,因此,长期以来,白灵便一直生活在父亲的威胁与利诱之中,父亲说什么她就做什么,就像是父亲所养的一头宠物。
而不是父亲自己的亲生女儿。
白灵看着眼前的门,心在微微颤抖着,她的手指也在轻轻地抖动着,这个人就像是如临大敌一般,只不过这一次,她宁愿让身体这么害怕,也不愿去躲避了。
她重重地走上前去,一步又一步,脚底的鲜血在路上开出一朵朵触目惊心的嫣红的叛逆之花,娇艳而又美丽,凄切而又灿烂。
白灵走到父亲的书房前,抬起手,她眼中的害怕、懦弱与迷茫在一瞬间通通消失,只剩下一片如同镜子般平滑光亮的湖面,平静而又深远,坚定而又坚强。
“吱呀”一声,门被白灵的双手用力地推开了,春香也在此时赶到,她看着地上那触目惊心的鲜红脚印与白灵那挺得笔直的腰杆,心中极为震惊与害怕,她连忙想扑上前去,将小姐从门口拉回来,然而,却还是差那么一点点。
春香只抓到了小姐头上的一根发带,她眼睁睁地看着小姐往那阴森的黑暗的,充满着腐败气息的黑暗中走去,书房被白灵推开的两扇门,就像是一只巨兽微微张开的嘴,将白灵那弱小而又倔强的身影,完全吞没了。
“吱呀……”又是一声门扉扭转的声响,大门将白灵关在 里面,将春香隔在了外面,春香只觉得周身一阵无力,腿一软便在门口处“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而门后的白灵,此时,却又一丝微笑静悄悄地爬上了她的嘴角,安静又甜美,仿佛是一朵带着雨滴的清新茉莉。
书房中的白家老爷,从那堆满了灰尘与繁复的纸镇与书卷中提起头来,那双满是贪婪的被利益已经熏黄了的眼睛里闪过一道寒光,他十分不满地朝着白灵的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在看到白灵那双光着的脚的时候,他那双发黄的眼睛又往外突 一些,露出那几根令人可怖的红色血丝。
“你这是来做什么?这又是成何体统?”白家老爷的声音低沉,就像是将十分沉重的弹药灌进炮筒时那碰撞着的闷闷沉沉的隆隆声,令人不寒而栗。
要是换做以前,白灵定会害怕地立刻转身便跑开,或是十分恐惧地站在原地,一动也动不了了,然而,这次的白灵却似乎并没有听见任何声响似的,她的眼中一片平静,只是悠悠地继续往前稳稳地走着。
白灵走到书案前的一个蒲团旁,那蒲团几乎很久都没有外人坐过了,其上蒙着一层 薄薄的灰色雾气,白灵弯下腰,拾起那个蒲团,当着白家老爷的面将它给掸了个干净,而后又轻轻放到地上,端端正正地曲膝坐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