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常年在外经商,自赵莞小时候就不常能见到他,每次回来,高高兴兴地去抱着她,她却因为对他的陌生而反感地在他怀里大哭挣扎。每次看着小赵莞那张害怕的小脸,他的心里就会一阵绞痛。后来赵莞渐渐长大了,她与他也一点儿都不亲昵。
有一次,他在波斯肯见一件很漂亮的衣裳,他正想买回去,却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自家女儿的衣号,他只能大约估摸着买了一件回家。赵莞看了那衣裳,眼中闪着星光,她高兴地将它拿起,在自己身上比划起来。
然而,那衣裳却是整整短了一节,赵莞那失落的神情,至今都还深深地印在他的脑海里。
没错,他的确对她有很大的亏欠。
想到这里,赵渊突然扑通一声,对着赵寅跪下,眼中含泪,声音颤抖着带着哭腔,“丞相大人!说到底还是草民管教无方,要罚,连着我一起罚吧!我自愿认罪!”
大夫人一听赵渊说此话,也立马慌忙跪下,“丞相大人,贱妇是被那中原庸医蛊惑了心智,又在关键时刻被猪油蒙了心,才会犯下如此大逆不道的错误来,贱妇现已知错!在此发誓!以后绝不会犯!还请大人从轻发落,救救我女儿,毕竟她还小,她是无辜的!”
赵箬看着这对夫妻二人的双簧,真想拍案叫绝!大夫人的心机之深,可见一斑,她利用了赵渊生性善良的弱点,加上女儿性命为挟持,逼迫着赵渊为自己为女儿求情!这种做法自然而有效,赵渊一急就立刻上了她的当了。
赵寅看着身前跪着的两人,他的内心在纠结,一边是自己心爱女儿受过的委屈与名节的毁坏,一边是兄弟情深,这真的让他很难做。赵寅现在恨不得两自己撕成两半,一半给女儿,另一半给自己的兄长。
鲜血看着脸色苍白,嘴角流血的赵莞,毕竟是自己的女儿,他心疼得揪了起来,转而又看见赵寅犹豫难做的神色,他心一横,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将腰间的礼剑从剑鞘里拔出,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把剑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做出自刎的姿势。
他眼中神色坚定,静静地看着赵寅,“如果宰相大人不原谅草民!草民今日就在此以死谢罪,以还给箬儿一个说法,一个清白!”
赵寅见这情形,连忙站起来,扶着赵渊安慰道,“兄长,有话好好说,快把刀放下,我这就叫人去请大夫来。”说罢他便吩咐了边上的下人几句,那下人便出去找大夫去了。
赵箬看着这情形,琢磨着今天是肯定定不了这二人的罪了,人证也皆已灭口,凭着那大夫人搬弄是非的能力,知道她们肯定会一口咬定不放松,打死也不承认,那样就谁也定不了她们的罪了。
现在赵渊跪拜在地求着自己的父亲,反正今日定是不能将她们就地正法了,倒不如顺水推舟,卖个人情给大伯,毕竟大伯是明事理的人,经过这么一闹,大夫人在短时间内也应该不敢在府里,再去胡作非为了。
赵箬上前一步,在赵渊身旁一齐跪下,帮着赵渊请求着父亲,“父亲,女儿受的这些委屈根本算不了什么,一个大家族里面,大家有些几个磕磕碰碰也实属正常。再说了,我与大姐姐都还处在好玩的年龄,你就当是互相开了一个过分了一些的玩笑。希望父亲能从轻发落,毕竟一家人之间,亲情最为重要。”
赵渊转过头来有些惊讶的看着赵箬,他原本以为,赵箬一定会让赵寅做主,毕竟她的委屈换做是同龄人来,的确是天大的了。没想到赵箬居然完全不怪罪自己女儿做了如此过分的事,还帮着他一起求情,这得是有多大的器量啊。
赵渊不由得佩服起身边的女子来,相比起自家的莞儿,哎,想到这些,他的内心就一阵难过,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赵寅一听是女儿在求情了,便也松了口气,心里也就好受了一些,只要女儿不介怀,那他也就说不到什么了。赵寅对立刻扶起跪在地上的赵渊,柔声说道,“都是自家兄弟,有话好好说,你也听到箬儿的话了吧,箬儿已经原谅她大姐姐和伯母了,大家都是一家人,有事也好商量。”
赵渊起身站直了身体,他将礼剑收好,朝着赵箬的方向,毕恭毕敬地行了一个大礼,柔声说道,“箬儿,谢谢你,你说得一点儿也没错。大伯今后定会好好管教这两个不知好歹的东西,绝不会让她们再犯!”
说罢便转身朝大夫人狠狠地说道,“你个下堂妻!今后只准在院子里活动!再也不准迈出一步!直到把女儿教好为止!你左脚出院门,我就打断你的左脚,右脚出去就打断你的右脚!听见了没有?!”
大夫人一听此话,立刻向赵渊磕了一个响头,“是,老爷,我一定按您的吩咐去做。”
她的嘴角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邪笑,现在这样,虽然自己是相当于被变相软禁在院子里了,但是在她掌管丞相府的那几年里,她早就安排好了后路,大大小小的眼线更是插满了丞相府的各个角落,现在即使在院中,也能随时知道丞相府的所有事情。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一仗虽然是狠狠地输了,但是赵箬却没有能力将她们赶尽杀绝,只要有机会,还能重整旗鼓,从长计议。
大夫人是个聪明人,她立刻让丫鬟抬着赵莞回去,自己也跟在身后,大气也不敢出一声,生怕赵寅会突然后悔似的,静静地走了。
周姨娘看见这事件这么快就结束了,有些心有不甘,自己在这事件中也没得到些好处。大夫人也才只挨了那么几鞭子,突然也觉得并不解气起来。她恨恨地咬了一下红唇,快速地扫了一眼在场所有人的神情。
当她看见赵渊那气愤的模样,眼珠子一转,心生一计,立刻上前,轻轻扑在赵渊的怀里,声音与神色中满怀关切,“老爷,你可别起坏身子,姐姐只是一时糊涂,你可别放心上了。蓉儿这几天总是念叨着您呐,前几****向厨房学做了鸡汤,您舟车劳顿,我让下人盛些去您屋里。”
说罢还轻轻抚了抚赵渊的胸口,顺了顺他那心中的怒气,眼睛里妩媚的气息一览无余。
赵渊在受过刚刚那对母女的气后,看着小妾这么温柔贤淑的模样,心中便不由得拿着她们比较起来。同样是自己女儿,一个只知道想坏点子,怎么跟她母亲一同闯祸,而另一个却是勤奋贤淑,如此懂事。想到赵蓉亲手煲鸡汤的模样,他的心里顿时欣慰了许多。
赵渊向赵寅行了一礼,“草民先告退了。”在得到了赵寅的同意后,他便步伐沉重地让周姨娘扶着出去了。
赵箬的眼神犀利,刚刚的一切都毫无保留地落在了她那双清凉的眸子里,她不禁摇了摇头,这个周姨娘,对付男人还真是自成一套,看着她今天的表现,看着大夫人受刑那开心的模样。
赵箬的眉头稍稍放松了下来,这个周姨娘,有点小聪明,说不定以后自己还能利用她这一层面来对付大夫人呢。
大夫人回到院子,看着全身伤痕累累,脸色苍白的赵莞,她感觉自己的心疼得都快要滴出血来,都说儿是娘身上掉下的一块肉,她今天对这话是深有感触了,她将今日女儿受的苦全都算在赵箬头上,她一定要尽快将她除掉,以去她心头之恨!
窗口一阵咕咕声传来,屋里的大夫人正在给赵莞喂药,突然听闻此声,她吃了一惊,赶忙将手中的药放下,小跑着去打开窗户,将脑袋小心翼翼地探了出去,谨慎地望了望四周,确定没有人后,才将一只雪白的红脚鸽子抱进屋里。
她心惊胆战地从鸽子脚下的小竹管中取出一张字条,字条上的笔迹,龙飞凤舞,似乎带着主人的一股怒气,看得手持信纸的大夫人身躯微微一颤。
她仔细地研读完字条上的内容,将其熟记于心,接着将字条缓缓放进房中取暖用的碳火里。看着渐渐燃烧成灰烬的字条,她的神情越发地可怕起来。
大夫人的眼中闪过一丝狠意,一咬牙,起身,自研笔墨,抓起一张信纸在其上草草地写下几个字,再匆匆地卷成将它卷成一个细短的圆筒,塞进鸽子赤足上的竹管里。
她的神情带着些紧张,手中抱着乖巧的鸽子,轻轻打开窗户,把头悄悄伸出窗外四处望了望,接着便轻轻地将鸽子往空中一抛,又以飞快的速度迅速地关上了窗户。
只听扑棱棱的翅膀拍打声,鸽子瞬间就在天空里飞得无影无踪了。
大夫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她的眼神中带着一丝阴狠,嘴角勾起一个邪恶的弧度,恶狠狠地小声说道,“赵箬啊赵箬,这次看你们怎么躲!”
皇宫内,贾贵妃将白鸽轻轻放入鸟笼中。她手中的竹管在冬日温暖的阳光下闪着黄绿色的光芒。她的嘴角带着一抹妩媚的倾城笑意。她对着身旁的宫女柔声说道,“去,将我的玉萧拿来。”
贾贵妃带着玉箫,她算准了皇上的出行时间,便在傍晚悄悄赶到了靠近御书房的梅林里。
如今已快到冬末了,枝头的梅花变得残缺不全,地上满是落下的花瓣,一阵风吹来,枝头的梅花也支撑不住,一片一片地凋落下来,一瞬间,梅林似乎下起了一场花瓣雨,花瓣殷红,暗香浮动。
贾贵妃举起玉箫,轻轻放在唇边。
一瞬间,萧声婉转清越,其身呜呜然,配合着漫天凋敝的梅花,苍茫的大地。那箫音似是倾诉,又似哀怨,似是钦慕,又似哭泣。余音袅袅,不觉如缕。凉风习习,吹起玉人衣角,那声音似乎能唤醒起深渊中沉睡的蛟龙,使伤心人在此黄昏晚霞之时肝肠寸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