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之节,宫中的雪铺了厚厚一层,赵箬蜷着腿,透着指缝儿隐约可以看见外头冰棱折射出的光,亮堂的有些刺目。
“吃饭了”,懒散的宫人将食盒撇到赵箬脚底下,转瞬又出去找那些牌搭子准备赌钱。
赵箬拖着脚镣,将食盒提到自己跟前,里头有两个冷馒头还有一盘已经结成冰的菜。她毫不在意的往嘴里塞,眼睛却顺着窗沿直勾勾打着。
今儿不仅是腊八,巧了还是端妃二女昭容长公主的生辰,作为最受宠爱的帝姬,昭容死在年上,不知是否会引起这诺大楚朝一阵儿动荡……赵箬掀开眼皮,看了一眼这银装素裹的万里江山,既是她一手建立起的,也合该在她手里摧毁。
没一会儿,原本和热闹和睦的宫殿里突然爆发出巨大的慌乱,无数宫人奔走,冷宫的大嬷嬷无意听见几个字,说是昭容遇害了,个个宫殿伺候的宫人都得去端妃那儿报道。
“皇后娘娘”,老嬷嬷躬身走了进来,“端妃已经在召唤了,奴来给您道个别。”
赵箬正勾唇欣赏窗外的慌乱,闻言扭头,“你也不用叫我皇后了,我这样子算什么皇后?”,老嬷嬷依旧躬身站着,脸上一如既往的恭敬。
她一笑,“左右过了今儿都一样。”看了看外头的天色,估摸着那人一会儿就要来了,赵箬将头顶盘发用的银簪取了下来,递给了那嬷嬷,“去吧。”她头上只有一根饰物,卸掉之后满头青丝垂落,整个人如一座枯骨。
老嬷嬷定定的看了一会儿,浑浊的老眼里冒出一股泪花,“苦了娘娘了”不待她继续说下去,赵箬从窗户里看到有个怒气冲冲的身影正往过走,摆手道,“他要来了,你出去吧,别让他看见。”
老嬷嬷刚退出角帘,一个穿着明黄朝服,身材高大的男人已经冲了进来,“赵箬,是不是你做的?!”,
赵箬捡起食盒里的馒头继续吃,却被那男人一个狠劲儿扫了下来,“朕当日怎么会娶了你这样的蛇蝎妇人?!”,这样一张脸,没了往日的丰润,也再激不起他一丝一毫的垂怜。
赵箬被迫仰头看着他,看着自己的丈夫,这楚朝万里河山的主人楚括。
她一双眼睛黑沉沉的,却是再也掉不下一滴泪,“我蛇蝎?你忘了你曾经在祖父祖父母面前发下的誓吗?你说你不会背弃我?”,她声音冷淡,楚括却脸上一热,松开辖制她的手,“朕从未想过废了你的后位!”
赵箬一笑,婉转柔肠间似乎又有当时第一美人的妩媚,楚括心弦一动,刚想说什么却见她突然敛眉,“呸!”
“你!”楚括想说些什么,赵箬已经从床上起来,她不高,看起来却别样的有气势,“若你记不起来我帮你想。你楚括当日娶我时,说一生一世不会背弃我,否则天诛地灭,一生孤苦无依。你借了我赵家的势,借了我赵家的东风,坐拥了万里江山却又想另立皇后,你灭我赵家百族!”她脚上被脚镣所缚,无法在前,“你为丈夫不忠,为帝不慈,你夜晚搂着你那爱妃时,梦里就不会出现我赵家孤魂前来索命!你每日每夜可能睡的安稳?”
楚括一步步后退,“你够了!就算我对赵家如此,可我却一直当你是我的皇后!”他确实从来没想过废了她,“你若不这么强势,咱们不至于到如今这样。”
赵箬看着他,突然大笑,“也是我瞎了眼……不过还好,没瞎眼一辈子。至少这辈子的仇,我都报了。”
端妃害她一双儿女,她都还了。楚括欠她赵家一族性命,她就用他的江山来抵。
楚括觉得有些不对,他从不敢小瞧赵箬,猛地向后退去,却与冲进来的那人撞上,“皇上,皇上……不好了,小皇子遇刺了!”……
赵箬笑开,想必嬷嬷已经得手。那老嬷嬷原是楚家的家婢,儿子已经成人,原本马上可以出府共享天伦,却被楚括一道圣旨弄得家破人亡。赵箬想尽办法留下她一命。
赵箬不信命,她自己被幽禁,靠着老嬷嬷的一双手摸头了整个宫门,两人都无子无女,只靠着仇恨过活。赵箬凭借着自己都宫廷的熟悉和对楚括的了解,联通他的敌人,一点点蚕食整个朝廷。
“朕要杀了你!朕要杀了你!”楚括扬着剑,满眼血红。
“杀了我又如何?”,赵箬笑眯眯的,“杀了我你也不会有第二个儿子。”她红唇微张,又透露出一个令楚括疯狂的消息,“你以为你那端妃是什么好瓤子吗?她给宫里的女人下觉育药,我帮她一个忙,换到了你碗里,她自此再也不必担心了。”
“你这毒妇!!”,楚括猛地爆喝出声,将剑捅进赵箬身体。她闷哼一声,又笑了笑,“不止如此,我还联合太子,算算只有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你这皇位也就到头了。”楚括松开剑,不可置信的后退,“你疯了吗?你这蠢妇!你以为他会给赵家平反,你放着皇后不当,偏偏要去当阶下囚!”
赵箬退回到床上,若非他逼人到绝路,她也不会疯。
“这么多年,我始终学不会隐忍。”她入主东宫以来有过子女,可赵家势大,他不放心。端妃的孩子无辜,她的孩子又何有其辜?
楚括还想再说些什么,外头侍卫匆匆忙忙禀报,怕太子已经攻了进去。
赵箬在他走的一瞬就软倒下来,她的身体也已经是强弩之末,刚刚又被楚括刺了一剑,伤及心肺,活不成了。
她躺在床上环顾冷宫,又回顾了自己的一声,仇了了,缘也散了,只愿来生不复相见。
浴血一身的男人冲进冷宫,只余一个冰冷的躯壳,他眼里泛着毁灭一切的暴虐冷光,
“杀了,这宫中所有的人都杀了,一个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