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前面一人人高马大,站在路中央,仿冒的皮鞋油光锃亮,满脸笑容看着我,端的是油头粉面。
我先是一愣,十分惊奇:高……高叔,你怎么在这?
高任三步并两步走上来,说我怎么不能在这,子林大官人,艳福不浅啊,前面的美女才走多久啊,这又有人作伴了。
我白了他一眼,能说人话吗?
高任脸色一正,说:事情呢,是这样的,你一走也有好些日子了,小炎子呢,一直念叨你,你也没给个电话什么的,所以呢我就按他给的地址来看看,这就来了。
我一想也是,从我回来到现在,一直都是在高压状态,也没给炎哥说下情况,他还能想到这茬,够兄弟的了。
一路上往回走,高任嘴里嘚嘚巴巴的说个不停,两只眼睛更是时不时的往李香身上扫,搞得我心里有些不如意,瞅啥呢你。
走到家里,我喊了妈一声,说来客人了。
我妈从屋里走出来,说哪来的客人啊,眼睛往高任身上一落,整个人却是一僵,显得很是惊异。
我尴尬的笑了笑,说妈你这是什么表情,高叔是我在山城认识的,特意来找我的。
我妈急忙挤出一丝笑容,让高任屋里坐,高任没有任何异常,嘴里答谢,跟着我进去了。
这时候正是晚饭时间,我妈让李香就在这住了,反正有空的房间,随后两人一起张罗去了。
这时候高任干咳了两声,看李香走远了,把我拉到屋里,小声说:大侄子,你实话告诉我,这李香什么来头?
我怪他大惊小怪,说李香是我四爷的干孙女,说完一想,那还得说一下我和四爷的关系。
高任一听,两只眼睛眯起来,嘴里哼哼两声:大侄子,那可别怪叔没提醒你,这丫头可不简单,那眼神深处,都带着煞气呢。
我一听不乐意了,我看你是故意的还是有意的,还煞气,怎么我没见到,你别信口开河,人家李香是个好女孩。
高任一撇嘴:得,你当我没说,不过我还是得提醒你一下,从我进村的那一刻,就感觉到这村子里浓郁的阴煞之气,死气沉沉的,还有你的眉心,已经笼罩了一团黑气,你可得小心点,别把小命丢了。
随后他也不再说话,只等着饭来张口。
饭吃完,我给高任来了瓶诗仙太白,他非要出去喝,我只好拿了个杯子和他出去了,坐在平房屋顶上。
“大侄子,你也不用瞒着我,看你的样子和你们村里的情况,可不乐观,发生了些什么事,给我说道说道?”
高任笑眯眯的看着我。
我本来心里就憋得慌,想找个人说说,他这么一说,我没收着,从我回村发生的事情,都大概给他说了一下。
听过之后,他沉思了一会儿,说袁瞎子,王建军,这些人都可疑,不过,他白天已经看过村里的情况,心里却有了些想法。
我一听大喜,急忙问他看出个啥来了。
高任笑呵呵的看着我:想知道?
我一撇嘴:那明摆着的啊。
高任一拍手:倒酒!
几杯酒下肚,高任脸色红润起来,站起来一抖衣襟,手掌一扬,指着村东头划过一条弧线,落到村西头,颇有一副指点江山的气概。
“大侄子,你看清楚。”高任顶着张大红脸,器宇轩昂的说到。
“东边那座山梁,地势高昂,山势险峻,由山顶直贯而下,直扑山脚下的小河,如长蛇饮水。蛇化而成蛟,蛟化而成龙,紫气东来,被它截断,长蛇化蛟,那是一方风水宝地。”
“再看西边那座山梁,上面险峻,中间陡然拔高,怪峰突起,一波三折,中间一面悬崖凹进山体,上下相连,如血盆大口,唤作‘白虎血口’,乃是大凶大恶之地,你们这村子不偏不倚,正处于血口之下,况且东边被长蛇截了紫气,实在是夹缝中求生存。”
“要想保证村子兴旺,有两个可选方法,一是削了东边的长蛇和西边的白虎,让紫气直奔村子,同时离开血口,这第二嘛,哼哼,就有些名堂了。”
“白虎主杀,在村西头安排阴煞之物可强行破坏白虎,再在东边以大凶之物感染长蛇,污染其灵气,东来紫气阳气旺盛,阴阳相违,便会跳过那座山梁直奔阳坡村,如此,便可破了这格局。”
“我来的时候已经看过,村西头院子外面那棵大槐树阴气极重,想来便是破坏白虎之物,东面一片杨树林,更是煞气冲天,别说污染长蛇,完全掐死它都足够了,这样的布局,嘿嘿,一般人整不出来。”
“如此,靠近东边杨树林的那片地,便被煞气笼罩,如今已经暗无天日,我可以断定,快则今夜,多则明晚,那里一定会出大事,你要搞事情,便可以从那里入手。”
高任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一阵,说的我云里雾里,听不大懂,但感觉很牛逼的样子。
而且王家那边的确是出事了,这么一想,我对高任的话同意了几分。
我问他:那我们今天去看看?
高任想了想,说今晚上东面出事的可能性小很多,倒是西面,不会安宁,所以该去西面看看。
我脑子里浮现出袁瞎子,高任说的西面的大槐树,显然就是袁瞎子外面的那棵槐树,而东面的杨树林,我在迷雾中也看到了一个弯腰驼背的身影,极有可能是袁瞎子,村子里的事情,绝对和他脱不了干系。
我点头,说那就去西边。
两个人喝了一杯,趁着酒兴,就往西边走,李香被我妈以“两个大男人出去,女孩子就别跟着了”的理由留在了家里。
这次有了高任作伴,我胆量自然大了很多,阔步向前。
走到一半,前面的路开始变得模糊起来,白雾升起,和上次一样。
高任看着那升起来的白雾冷笑一声:雕虫小技,也敢献丑。
说罢,手里递给我一张符纸,让我揣在身上,随后一马当先,走进了雾里。
我感觉那张符纸开始发热,心里有些打鼓,但高任却气势高涨,像一座山一样向前挺近,让我安心了许多。
过不多时,迷雾渐渐浓重,我感觉兜里的符纸已经发烫了。
高任停下步子,鼻孔里哼了一声,手指飞速移动,将一张符纸折成了纸鹤,往空中一扔,纸鹤燃烧起来,划出一条长长的尾巴,飞了出去。
前面的浓雾开始剧烈翻滚,似乎是在害怕着什么,高任见状,脸色一沉,又一只纸鹤飞了出去,那浓雾终于停止翻滚,随后飞速消散了。
我四下里一看,目光立刻被前面几米处的一棵大树吸引了。
槐树。
再看里面,一道围墙在白雾中隐隐约约。
显然,这地界已经是袁瞎子的屋子了,如果浓雾没散,我和高任肯定已经走过了。
“瞒天过海啊,好手段!我正要看看,你还有什么能耐。”
高任两只眼睛精光闪烁,落在围墙上的那道大门上面。
我扯了扯他的衣角,说到:高叔,我看情况有些不妙啊,你知道这里面有什么吗?
高任摇头:不知道,所以我才想去见识见识,阳坡村卧虎藏龙,不看看岂不是浪费了机会。
说完也不等我同意,走上前一掌就将那扇门推开了。
吱呀一声,白雾在开门的风中四散开来。
以围墙为界,墙里面白雾茫茫,墙外面,云淡风轻。
我看着那扇打开的门,感觉那才像是一张血盆大口,能吃人的血盆大口。
高任回头看着我:怎么,你说的要来,现在怕啦?
我挠了挠头:有点,这地方我来过一次,邪乎,那树底下埋着人肉,屋里面,我可不知道会有什么东西,但是既然来了,都一趟我还是敢的。
高仁扯着我的肩膀就拖了过去,说这才像个爷们儿的样子,这屋里的主人家手段高明,我茅山符篆宗也不是浪得虚名,不搞个清楚,我还就不回去了。
我被他拉着,大踏步走进了屋里,前面的白雾快速消散,似乎是有意腾出一条路来,我回头一看,只见身后却又已经一片模糊,连进来的门都看不到了。
吱呀一声,袁瞎子正屋的门自己开了,里面灯光暗淡,家徒四壁,中间一张桌子,桌子边上坐着三个人,一动不动。
我朝那三个人看过去,只见几人脸色惨白,腮上抹着些腮红,嘴唇带着僵硬的笑容,两男一女,没有袁瞎子。
桌子上面,则是一个碗,两颗色子。
高任乐大大咧咧的走过去,把剩下的一方板凳一扯,大刺刺的坐了下去,翘着二郎腿,我跟在他身后。
“赌鬼赌鬼,一赌成鬼,既上赌桌,别怕做鬼。”
那女人挑尖了嗓子,尖声尖气的说到。
高任抬起巴掌往桌子上一拍,说到:人有人命,鬼有鬼命,既上赌桌,人鬼无命!
说完,他将右手拇指伸进嘴里,咬出血来,在摆着的碗碗口边沿划了一圈,将碗碗口朝下盖了下去。
我没说话,但这情况我已经明白:这一场赌局,堵得不是钱财,而是,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