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奴才心里,自然是陛下最好。”他稳稳当当地说着,说着在其他宫婢看来极为危险之话,俗话说得好,伴君如伴虎,这若是一句话不对,惹得圣上龙颜不悦,斩首都还是小事,若是盛怒之下,连个全尸都留不住,岂不是惨哉?
赵让跟了墨景睿也有上快二十年了,自然万分琢磨透他的心思,但这不代表墨景睿便不会发怒:“哦?你这意思,在别人眼中,便是反着来了?”
他阴沉的语气已快要覆盖整个宫殿。
赵让忙笑开嘴:“奴才不是这个意思,奴才斗胆说一句,陛下呀,什么都比那位要好,就是这……相貌上差了些。”
话声一落,殿中静地落根针都能听见。
墨景睿双眼一眯,扫过赵让带着笑容的脸,在那油光乍现的脸盘子上看来,乍带几分猥琐,他抿了抿唇,“你是说,朕长得不如他?”
“奴才是说,陛下和那位稍有不同。不懂事的小姑娘家家,总爱看皮相,陛下威武气质,可不是何人都有品鉴之资,奴才还记得先帝在的时候,总夸陛下威武仁厚,又帝君之姿。”看人说人话,看鬼说鬼话,太监总管赵让,无疑是把这项本事修炼到家了。
墨景睿一听,顿时心顺起来,将自己与墨宁轩对比一番,若赵让说他万事比之墨宁轩都更甚一筹,连他自个儿听着都假,但墨景睿自认能力不输墨宁轩,不然父皇当初不会将皇位传给他。
至于相貌……大男儿志在四方,他是这苍麓之主,何须在意那些白面小生才注重之事?!
这一想,心气儿顿时就顺上不少,再看那信,只觉得那乔双晗也不过就是个小姑娘,虽为丞相之女,想来也不过就是个眼皮子浅的,哪里懂得这样多?
赵让观摩几许墨景睿神情,心头一松,将案上的茶杯换走,换了一杯热茶来:“陛下已看了许久奏章,保重龙体为重,不如小憩一会儿?”
墨景睿松了松绷直的脊背,见赵让拉了帘子,便起身到软塌前,赵让忙招了殿前宫女来,轻揉软捏间,墨景睿陷入小睡。
见他气息平稳,赵让才出殿来,见宫门外缓缓走回的小太监,挥了挥手。
那小太监一瞧见赵让,顿时便快上步伐,小跑过来。
“如何?”
“奴才已经禀报了囍凝宫的红烛姑姑,逸王妃在殿中与太后交谈,奴才未得任何吩咐,等了一会儿便先行回来了。”
赵让皱着眉眼站了一会儿,才松口道:“那便静观其变,圣上这处烦扰,正小憩着,若是囍凝宫来人,莫要允入殿中。”
那小太监轻嗯一声,神色带着些许好奇,见赵让的脸色不算差,便低下声音悄悄问道:“师傅,这谣传……”
赵让瞪他一眼:“莫要好奇不该好奇的!”
小太监小心翼翼地回道:“倒也不是奴才纯为好奇,此事既然在京中传遍,想必定要追究的,奴才在皇后娘娘宫中伺候,若是娘娘问起,这?”
赵让见他神色为难,恨铁不成钢地瞪他两眼:“愚笨!好好动动你的脑子。这谣传,针对的是何人?”
小太监一脸迷茫,赵让见他不言,无奈摇头:“这世上谁敢针对当今圣上与逸王殿下?”
要说琢磨,赵让也没少琢磨,此时涉及的,可是苍麓国最为尊贵的三派势力。
乔相,逸王,与当今圣上。
能有能力与圣上抗衡的,只有逸王殿下,但以逸王殿下的行事作风,定不会做如此冲动之事,且将自己也卷入事中,得不偿失。
那便只剩下乔丞相了,先头莫家的事,还未全然平息,这头便出了这样的事,幕后之人便不是莫家,也必定是朝中与乔家有仇怨的权势之家,但无论是谁,冲着乔家去是真的。
看方才陛下的态度,这乔家千金即便有乔家做靠山,进宫之后要得到圣上的真心宠爱,怕是不可能了,谁会容忍自己的女人心中爱慕其他的男子,偏偏那位小姐爱慕的还是陛下的眼中钉,肉中刺!
这不是针对乔家,便是针对乔双晗!
赵让心中闪过此话,心头门儿清。
囍凝宫那处,接了消息的红烛一惊,便将此事前前后后想了一番,将阮卿竹的嫌疑排除了去,进殿中禀报。
太后面色不变地听完,还与阮卿竹喝了茶用了些糕点,才将人送出宫中。
马车一出宫门,听雨便将方才所听,全数与阮卿竹说道出来。
她微微讶异:“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听雨垂眸:“应当是午时后发生不久的事,奴婢方才一路走来,听了些宫婢太监在传此事。”正好一条街过了一半,阮卿竹便听到清清楚楚的“乔双晗”三次,微愣中,叫停了马车。
掀开马车的帘布,正好听见茶楼里传来的说书声,先生讲地那是一个兴致高昂啊!
阮卿竹新奇一瞧,见堂中听客满堂,顿时来了兴致:“正好在囍凝宫中呆了这许久,有些饥肠辘辘,休息会儿再回府吧。”
她带上面罩,与听雨一同下马车来,要了间二楼的包厢,一开窗子便能瞧见说书先生唾沫横飞的模样。
正好半刻钟后,说书先生开始另一轮,阮卿竹从头到尾听下,足足花了一炷香的时间,连那花生瓜子儿也磕了一盘。
“这故事编地真好,今早进宫时还未出这事,这么短的时间里,编地如此逼真,我当真小看了这茶楼,莫不是有官场中人做靠山?”连丞相府的八卦都能如此及时,这背后若说没有推手,阮卿竹都忍不住心生质疑。
听雨捂嘴,阻了阻唇角微妙之意:“不止这一家,这京中的茶馆酒楼,早在一个多时辰前便开始大肆宣讲,不过半个时辰,各家便爆满了。”
阮卿竹听此,顿时狐疑地看向听雨:“你怎么知道?”
听雨一顿,故作平常道:“奴婢听那些街上百姓八卦,说着要去听第三轮,还说这大街小巷都在谈论此事,丞相千金怕是要挤走娘娘您成为逸王妃之类的话。”
阮卿竹听了这话,不怒反笑,“乔双晗这下可当真是名满京城了。”
正要起身,便见楼下说书先生换了一个,寥寥几语,竟似又有新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