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催眠哦。”
少女忽然开口，盯着我兜里鼓起的手，道：“催眠会让我死的。”说着，扬了扬手中的刀。
我倏然一惊，小姑娘对自己这么熟谙，很显然是有备而来，这少女到底要做什么，想要什么，还是有什么病，在目前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而是不动为上，想到这里，我放开手里的钟摆，双手一摊，笑道：“你误会了，姑娘。”说着，抬头看了看窗外，已经是深夜里，清风慢慢变得急促，呜呜地刮着窗帘，瑟瑟发出巨响，像是下雨的征兆。
我和少女相对而坐，屋子里荡漾着冷萱喜欢的茉莉清香，还有一股子究竟消毒的药味，当然，还有种说不清的冲鼻味道，乃是少女送给我的康乃馨，色相倒是极好的，花瓣艳艳地盛开，花瓣上挂着露珠，滚了一滴，掉在了我的大腿上。
“题三。”
沉默半晌，少女悠悠再度开口：“一个男子住在十四楼，半夜加班回家。进了电梯后按了十四楼电梯。电梯关门后就启动上行。突然8楼的按键灯亮起。心里想着：“应该是8楼有人要坐电梯上去吧。”但是他突然开始猛按3、4、5楼的按键，电梯停在3楼开门后，他疯了似的冲出电梯奔下楼，在网吧里待了一夜。到底是为什么呢？”
我动了动嘴：“不知道。”
少女怔了怔，咯咯一笑，从背包里又掏出一朵康乃馨，递给我：“继续要罚你哦，沈哥哥。”
我不动声色地接过，心里却松了口气，不管什么题目，自己只说不知道，这女孩不会出问题了吧？
谁知正想着，忽听“刺啦”一声，少女忽然在自己胳膊上又划一刀！
“你干什么？”
我一下站了起来，就要冲上去夺刀，却见少女一下把刀架在脖子上：“别过来！”
我立时不敢动了。
“沈哥哥，知道不知道，要实话实说呢。”少女脸上没有表情，多少有些严肃，像是教训人的口气：“你这样子让我也很难为，知道吗？”说着，把刀往自己的脖子上轻轻摩擦了一下，立时一道血……
“有话好好说。”
我忙坐了下来，心中暗自后悔莽撞了，放缓了声音道：“是沈哥不对，刚才没说实话，对不起，你别割自己。”
少女听我这么说，这才绽开笑容，咯咯一笑，把刀放了下来，攥在手上道：“这还差不多，沈哥哥果然是识时务呐，我再出一个题目，要老实回答哦，若是不老实，我还要割自己，狠狠地割！”说着，她拿起刀，做出凶狠的表情，在自己白皙的胳膊上比划着。
我盯着胳膊上两道划痕，忙不迭：“您说。”
少女清了清喉咙道：“一位非常爱管闲事的老妇人目睹了谋杀。 她通过对面的公寓大楼的窗户看到一个男人正在谋杀一个女人。 奇怪的是，他完成了扼杀她之后，凶手转过身，眼睛正好对上了老妇人的眼睛。 这真是令人毛骨悚然。 然后凶手指着我，盯着我一两分钟，手指不停地移动。老妇人几分钟前打电话给警察，他们告诉我，她必须去警察局，明天发表证明。 老妇人相信他们会抓住他。 因为她看到他的脸很清楚。可是凶手为什么对着老妇人挥手呢？”
我犹豫了下，回：“凶手不是在挥手，是在数楼层。”
少女抿嘴一笑，从背包里又掏出一只康乃馨，递给我。
我伸出手接过。
“香吗？”她柔声问道。
我低头看着自己手里攥着的几只康乃馨，放在鼻尖上嗅了嗅，味道令人作呕，当然，它并不难闻，可是我却很讨厌，不知为什么很讨厌，不过为了安抚那个少女，我点头道：“香。”
少女歪着头盯着我，撇开那浓妆，她其实有一双很美丽的眼眸，亮晶晶的，然而此时透出来的眸光，不知为什么，却有点毛骨悚然的故意——似乎也不仅仅是因为刚才那些疯狂的举动，而是一种……
一种说不出来的东西。
我被她盯得有些不安，咳咳两声，正要问“我回答得对吗？”
忽听少女咯咯笑了起来：“沈哥哥，这香气让你想到谁呢？”
我眨了眨眼，怔忪半晌，脑袋忽然“嗡”地一声，……
这香气……
这香气……
是小洁常用的！
“你是……”
我的脑袋忽然像是被火车碾过一般，轰隆隆作响，不知不觉想站起来，却像是被点穴一般，动弹不得——
怪不得自己觉得她有些面熟，说不出的亲切感……她是小洁的亲人？
“咯咯，沈哥哥，是我啊，你死去的女朋友的妹妹小霞。”少女笑眯眯地盯着我，眼睛弯弯的，眯成一条线：“您可真健忘，现在才想起旧人来。”
我没说话，脑海里全是从前的那些身影，蹦蹦跳跳的小丫头，吵着要买棉花糖的小丫头，偷姐姐口红的小丫头，那个整日里绕着自己转来转去的小丫头……长大了，怎么变成了这种摸样？
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想到自从出事之后，自己竟然从来没亲自去看过这孩子，心里忽然一阵抽痛，一阵阵的愧疚涌了上来。
“你想做什么？”憋了半晌，我涩然开口。
少女小霞不答，只是站了起来，慢慢走近了我，俯下身，盯着我的脸，距离这么近，以至于我看不到她的表情，只能看到那水汪汪的眼睛倒映出自己惊慌的样子——是的，是惊慌，还带着一点……
她的呼吸吹佛着我的脸，每个毛孔似乎充斥着她的气息，脖子上却多了一份冰凉，那是刀贴着皮肤的感觉。
“你杀了我姐。”小霞的声音在我耳边轻轻耳语，温柔的宛如情人呢喃，我甚至感觉到她的舌头舔着自己耳朵的痒痒，而杀气却越来越浓厚：“你活得好好的，这是为什么呢？沈哥哥？”
随着这一句，那刀片慢慢向我的脖子浸过来……
有些疼。
我却没动——也动不了，康乃馨的香气有毒，此时此刻，自己一根指头也动弹不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