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奶，为什么奶奶一听到鸡叫就要走了。”
“那是阎王的催命符，如果三声之内还不回去，就投不了胎了。阳阳希望看到奶奶成为孤魂野鬼吗？”
“不想！”孤魂野鬼是没有家的，我不想奶奶没有家。
头七过后的第二天，我早早的起床和姑娘说了一声就出去了。
我带了一些纸钱，是奶奶昨晚新准备的，她说不能用奶奶剩下的那些，不吉利。冬天的早晨，天灰蒙蒙的还没有完全大亮。
撒下去的小麦种子也是刚刚发出新的幼苗，嫩绿嫩绿的，好看极了。
空旷的麦地，就我独自一人站在那里，说这话，北风呼呼的，刮在脸上生疼。
“小雪，我要回川城了，明天就走。答应你的事情我最终还是没能做到，不过你放心有时间我一定会回来看王奶奶的。你会怪我吗？怪我没有遵守诺言？你能听的见我说话吗？姑奶说你投身到了一户好人家。你可一定要幸福啊！这样王奶奶才能够更加安心的生活。”
纸钱烧完的时候，天也已经大亮了。冬天没什么农活，小路上还是没什么人，除了几个赶早去采购年货的。路上的草也已经干枯泛黄，染上一层白白的霜。我记得上小学的时候最喜欢被人拉着在上面划，就像在溜冰一样。
还有袁奶奶家屋后面的果子树，现在也都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了，来年春天应该又是一片生机盎然吧！
在这里生活了十二年，看了十二遍这样的冬去春来，看了十二遍秋去冬来，看了不知多少遍这样的村容村貌，但却怎么也厌烦不了。有些东西你就是喜欢无卵看了多少遍，就像灵川；而有些东西，只是第一次见，可你却怎么也喜欢不起来，就像川城。
“阳阳，起这么早啊！”元奶奶的大嗓门把我立刻从不舍的情绪中拉了出来。
“嗯！”我小跑到她跟前，抱了抱她，“袁奶奶，我明天就要跟我爸回川城了，以后就没有人偷摘你的果子了，你就可以放心的午睡了。”我故意说的调皮。
“这么快就走了！”
“嗯，好长时间没有回去了，估计会有些不习惯提前适应适应。”
“好好，常回来看看我这把老骨头！”
“肯定的，一到放假我就会回来的！”灵川，这个我生活了十二年的地方，也许它，足够贫穷，但绝对温暖。
其实，我也知道，自己是阴阳眼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个八九不离十，但没有人有意疏远我，没有人孤立我。这种温暖是我的爸爸妈妈不曾给我的，是我的家庭不曾给予的。
再见了，灵川！
第二天一早，大伯骑车载着我和爸爸到了汽车站，这还是我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到汽车站来。
爸爸去买票的时候，大伯把我拉到了一旁，给了我一张卡片，上面赫然几个字，龙朔农业银行。
平生第一次见到银行卡竟然是大伯给我的。
“阳阳，这个卡你拿着，不要让你爸妈知道。每个月大伯都会往这里面打一些钱给你做生活费。”我知道他们肯定是怕我回川城以后受委屈。
“好。”我没有拒绝，我知道这是唯一能让他们感到放心的方法，我没有权利剥夺。“谢谢你，大伯！”这么多年视我如己出，不嫌弃我的出身，就算我经常惹是生非，你也从未说过我半句。就算我经常调皮捣蛋，你还是温柔的对训诫我的奶奶说，小女孩嘛。大了就好了，小孩子哪有几个不调皮的。
无论我做什么，你总是有理由去原谅我，你常对我说，如果自己有一个像我一样聪明漂亮可爱的闺女，一定会把她宠到天上去的。
大伯，你们会的，你们会有孩子的，因为好人终有好报。
我跟着爸爸站在候车室门口看着大伯一步三回头，渐行渐远的身影，一行清泪顺着眼角滑落，被我快速的抹掉，没有人看到。
“阳阳，”爸爸待在灵川的这几天，已经不喊我媛媛了，跟着姑奶他们一起喊我现在的名字，也许爸爸的心里还是有我的，“回到川城后，无论你妈妈说什么你都不要理他，她就是那样，没人理她，她说一会就不说了，要是有人理她，她就越说越来劲。其实你妈妈心肠也不坏，小时候她也是很疼你的！你妹妹，她比你小三岁，从小被你妈冲坏了，有点刁蛮任性，你也别和她起冲突，毕竟你是姐姐，处处让着她点就是。”
我知道爸爸这是在为我和妈妈还有妹妹将来的关系给我做功课。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乖女儿！”
“爸，如果有一天我和妹妹起冲突了，你会向着谁？”
“……阳阳，你是姐姐，应该让这些妹妹。”
“我知道了，放心吧，我会让着她的。”
难过吗？是有的吧！可是我又在期待什么，宋依阳，你还在期待什么，期待爸爸妈妈会像小时候那样爱你吗？期待看似对你还不错的爸爸会站在你这一边吗？别傻了！难道在灵川的那次你听的还不够清楚吗？你对于他们而言只是一个外人，你要时时刻刻记住自己的身份。这个家从今往后都没有你的位置，又或者从来都没有过！
即便是早有准备，但听到这样赤裸裸的回答，心好像还是会隐隐作痛。
奶奶，姑奶，小哥哥，我真的可以回川城吗？
‘请前往川城方向的乘客到三号大厅检票，车辆将在十分钟后出发。’
我背着书包跟在爸爸身后，排队检票。
“小朋友慢一点，注意安全啊！”我的一只脚刚踏上台阶就听见一声关怀的声音，看的听的出来司机叔叔也是一个善良的人。
“谢谢叔……啊！”我看到了什么，为什么这个司机叔叔满脸是血，腿还被卡在了方向盘下面还在流血。
“阳阳怎么了？”幸好爸爸在后面扶住了我，不然我肯定摔下去了。
“爸爸，你看那个叔叔他……”我想要跟爸爸说，可是爸爸也满脸是血，为什么？为什么，这个车里的血腥味这么弄，我看了眼车里的其他人，她们全都是满头满脸的血，还在对我说这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