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突然转暖,下了一场闷闷的小雨,第二天接着降温,地上结了闪亮一层冰。本来准备撑到过年再离开工作岗位的李迪立刻告假,连门都不敢出了。林霜纨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在办公室里也消停多了,半天躲在屋里不肯出来说话,连接电话都特别简短。
还是刘博士找出了林主任今天不管大家闲事的原因——林主任今天作为主角上了本地贴吧,还大有要红的趋势。她路上停车去买了杯咖啡,结果踩着高跟鞋从车门走到咖啡店再拿着咖啡走回车里的过程被旁边好事的拍了下来传到网上,叫“可爱高跟妹子搞笑踩冰萌死人”。当然又有眼尖的爆料说这个妹子可不简单,还有嘴欠的说这是个姐姐不是个妹子。
刘博士默默地把视频链接发给了办公室的每一个人,鸥鹭默默地看了好几遍,忍不住默默地发给了郁孤。如果把视频里步步为营、拼命维持着平衡还保护着那杯咖啡的人脸换成陌生人的,这个视频也仍然是挺精彩的。要不是太熟悉林霜纨这个人,她也会觉得这个一路打滑的女孩超级萌的。
可是林霜纨再不想出门也免不了得去个厕所,等她踩着那双惹祸的高跟鞋离开办公室,憋了许久的刘博士“嗖”地站了起来,举着手机说:“这是什么节奏?!咱们公司这些大小姐大少爷要轮着出事上头条么?!太过瘾了吧!”
今天没有李迪帮忙镇场,鸥鹭不想让刘博士再想起把她送入豪门的重任,决定装聋作哑不接话。刘博士说完一句,停止一切动作凝神听了听外面的动静,确定令人闻风丧胆的高跟鞋声还没有出现,就接着说:“哎,咱们郁总哪儿去了?!怎么郁总这几天反而没有带头上新闻呢?”
“怎么,还得凑份子的?”王姐站起来转了转腰,顺便打趣了一句。
“哎!不是!我听说,只是听说啊,郁总这个人很不一般!”
“可不是不一般,从爹数就不一般!”刘老师在角落里慢悠悠地来了一句。
“哈哈,老刘啊老刘,平时话不多,偶尔来一句就是顶人的!”
刘博士兴高采烈地比划着说:“我不是这意思!听说郁总这人就跟那谁,那贾宝玉似的!我不是说郁总娘啊!我意思是郁总不是个,哎呀,我这半天都说了些什么?听说郁总是因为在郁氏老惹他爸生气,他爸才扔出一笔钱来让他自己出来单干,眼不见心不烦的!”
“这跟贾宝玉什么关系?”王姐一脸茫然地问道。
“就是说他跟一般少爷不一样!我举个例子吧,昨天晚上闲着没事的时候扒网上帖子看见这么一件事:说郁总还小的时候,上培训班带俩保镖——不是保护他,是保护培训机构的,因为郁总自从去了就没听过课,上课忽悠同学退课,下课忽悠老师改行,还要把报名处收费的、保洁的没有他不认识的,还把教学楼里的消防栓都挨个拖出来试了试。”
“这跟贾宝玉什么关系?小白,你听懂了么?”王姐继续茫然地问道。
“富贵闲人?混世魔王?无事忙?”
“啊对!就这个意思!还是小白聪明!我还看了这么一件事啊……”
“嘘!”王姐先听见了走廊尽头的端倪,给刘博士发了信号。刘博士“咚”地坐下,噼里啪啦乱敲起了键盘。
高跟鞋声渐渐清晰,林霜纨低着头推开门,一言不发地回自己那儿去了。
等她办公室门口的风铃静下来,鸥鹭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发现有几条新微信。她偷偷打开,是郁孤给她回的,一连串的没有节操的大笑表情之后,郁孤写了一句:“大坏蛋!什么时候想我不好,非要在我端杯子时候想我!一个喷嚏泼了一衬衣茶!”
她左右望了望风,迅速回复:“刚才不是我!是我们刘博士想你的!”她皱起眉头想了想,写道:“总裁,可不是这几天温差大着凉了吧?你有药么?”
过了几分钟,郁孤回复:“你有多少?”
鸥鹭焦急地问:“没带药是么?今天下班我去给你送?”
“词不对!”
鸥鹭翻着白眼重重地放下手机,这时候了还顾得逗哏捧哏呢!她叹了口气回复道:“你吃多少我有多少!到底是不是着凉了?”
“你有多少我吃多少!放心,哪有那么娇气!我先干事去了!刚才换衬衣时候给你拍了张福利,拿好不谢!”
一张喉结锁骨胸肌照扔过来,吓得鸥鹭赶紧把手机倒扣在桌面上,半天才敢翻过来回复了一句:“你忙,保重!”
到了吃中午饭的时候,刘博士突然叼着馒头看着手机嘟囔了一句:“哎,小白,我叫你不下手!我叫你不快下手!”
王姐摇了摇头,说:“林主任再不给咱们刘博士调动到娱乐星闻,刘博士就要疯魔了!吃饭都不放下手机!”
“自己看!”刘博士把手机伸到鸥鹭面前。
又是胡马和郑心愉,在机场,一连15张照片,郑心愉的胳膊都吊在胡马脖子上或者环在胡马腰上,那如胶似漆的样子和刚回来时大不相同了。
“没机会了吧!”刘博士收回手机,一边重刷了一遍图片一边唉声叹气。
“本来也没机会。”鸥鹭冷淡地回了一句。
“你说有意思啊,这才几天,那时候打成那样,现在又……”
“两口子打架,本来就是这样的。”王姐解释了一下。
刘博士动了动嘴皮,刚想说话又放弃了,开始低头扒菜。鸥鹭倒是突然明白了,两口子打架床头打床尾和,多内涵的一句俗话啊!刘博士想拿这其中的内涵打趣个人,李迪和孙晓梦两个结了婚的都不在,打趣这把年纪的王姐又没什么意思,只好乖乖吃饭了。
刘博士不言语了,鸥鹭却忍不住顺着这一茬想了下去,床头打床尾和,难道真的一切问题都能在被窝里解决?!烟消云散、既往不咎?!这都是些多么不讲道理不讲逻辑的人啊!难怪明君清官侠盗都要具备不近女色的生活作风,古人诚不欺我!要是孙悟空和老鼠精爽完觉得不用追究吃和尚的事情了,哪里还有后面大半本书?
年关愈近,大家都矛盾起来,一方面想多干活把手头堆积的事情都在年前弄完,一方面又满心想着放假,没有干活的心情,所以加班时候也都是一阵脚打后脑勺,一阵满嘴天南海北地扯淡。鸥鹭倒是狠了狠心,买了最晚的一班车的票——总得看着郁孤放出来了见一见再回去。
生着闷气打扫完被远岫的周末趴弄得没处下脚的客厅,她捡起手机看了看。郁孤给她发了一大串话,跟她解释一直不让她去看是因为地方实在太远太偏,不是因为怕别人看见什么的,让她不准多心。她叹了口气,回道:“我没多心。总裁别记挂我了,赶紧把事情干完出来过年才是正事。”
“如果车程不超过一个半小时,我也就让你来了。”他顿了一下,补充了一句:“来回路上3个小时换宇宙级大帅哥怀里睡一夜,不亏啊!”
“你滚!”看前一句时候生出的一点温柔顿时土崩瓦解,倒是很谦虚啊,宇宙级大帅哥一晚上的价格不值4个小时。
“这几天可能跟你说话的时间少,如果哪天没及时回你也不准多心。有过年这么一个期限在那里,肯定要尽快做完事放大家回去。”
“这个我懂,你别担心,记得照顾自己、别累过头就好。”她想起白天的那个喷嚏的事情,又追问他:“没着凉吧?”
“没。就怪你们办公室刘博士想我!”
她悬着的心放下了,也跟他胡闹起来,说:“那总裁今天辛苦了,刘博士可是想了你很久呢!还把你比作贾宝玉!”
“哎,凭什么我是贾宝玉啊?虽然我是一位花容月貌的美男,可我周围又没那么多美女!”
“滚!哪是说你中秋之月、春晓之花了?!是说你孽根祸胎,混世魔王!你今后可都改了吧!”
“哎,喂,有那么严重么?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都开始批评我了,难道我玩得真的有些过分了?太招人闲话了?”
“没有的事!开玩笑呢!”看见郁孤认真自省起来,鸥鹭马上慌了,解释说:“他只是从网上看到了你以前上培训班的光荣事迹,觉得像宝玉成天不念书光去管闲事一样,闲聊时随口一说而已。他哪里是批评你,刚才是我在损你!”
“哦,知道了。不过白鸟鸟,我今后哪儿惹你生气惹你不开心的话千万赶紧说,真该改的地方还是得改的!”
鸥鹭咬着嘴唇抿着笑,凌乱了半天才找到脂砚斋出来替自己说一句应景的话:“我为你持戒,我为你吃斋;我为你百行百计不舒怀,我为你泪眼愁眉难解。无人处,自疑猜,生怕那慧性灵心偷改。”
她岂不知道看起来顽劣的郁孤是极聪明又极温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