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雨匆匆下去了，堂屋内就只有父女二人，两父女并无多少亲近的感觉，反而觉得相当生疏，同处一室内，气氛有些僵滞。
慕盛世打量着站在面前，已然亭亭玉立的女儿，发现女儿早已长大成人，一张与妻子有三分相似的脸依稀可以看见小时候的影子，垂着的眼眸，让他看不清楚眸中的深色。
但方才匆匆一瞥间，却深沉内敛，发现，依他的阅历，竟然有些看不透。
慕盛世的打量，慕凌曦自是感觉的到，心中暗暗提起警惕，面上却带着得体的笑容，伸手指着上首道：“父亲请坐。”
“好。”慕盛世应下，这才抬起脚步，走到上首左侧坐了下来。
慕凌曦在左侧下首摆放的第一个圈椅上，侧对着慕盛世坐下后，笑询道：“父亲平日里公务繁忙，连回府的时间都没有，不知今日怎会有空闲来凌曦的院子。”
虽是家常话，但却带着试探和打量。
慕盛世心神一动，看着面前的女儿，有些话竟不知如何开口，此前的想法，也跟着一扫而空。
慕盛世的态度太过诡异，让慕凌曦的心神愈发纠紧了些。
正在此时，如雨端着茶水匆匆从室外进来，这才打破了父女间诡异的气氛，上了茶水后，如雨退出了门外，却并未走远，只是候在门口，等着随时吩咐。
“曦儿，这些年，你可曾怪过为父疏忽了你，另你受了许多委屈。”慕盛世端起茶盏，却并未饮用，有这缓和的功夫，已经恢复了理智。
慕凌曦闻言一愣，怪他吗？
前世当然怪过，可今生这感觉却没有了，大抵是明白了，靠谁都不如靠自己来的重要，且没有了期待也不会失望。
而慕盛世的这些话，也让她联想到之前如雨说慕盛世去过荣寿堂，此刻前来，也许并不是为了慕凌蓉，而是知道弟弟中毒真相后的愧疚，连带也想起多年来疏忽了她这个女儿。
想明白后，她就明白了该如何应对，迅速收敛起心中波澜，轻淡回道：“父亲多虑了，父亲生我养我，女儿怎还会责怪于您。”
她的表情如她说的那般，清清淡淡，显然这番话并不是因为赌气，而是她真这么想的。
慕盛世心头愈发觉得不好受了。
罢了，看不透就看不透吧，日后在女儿的婚嫁大事上，多帮衬点也就是了，如今她这般汲汲营营，也不过是他这个父亲的疏忽。
心头愧疚，慕盛世越发想要跟女儿好好聊聊，想告诉她有何事都可于他这个父亲细说，但想起曾经的疏忽，又说不出口。
一时间气氛僵凝，慕盛世竟找不到了与女儿闲聊的话题，目光一转，看向左侧书房的时候，想起方才她正从里面出来，心神一动，想起一事询问道：“女子科举在即，你可准备妥当了，可有需为父帮忙的地方。”
“劳父亲挂心了，女儿一切妥帖，没什么困难的。”慕凌曦回答。
“方才你在书房，可是在准备女子科举之事。”
慕凌曦不知慕盛世心思，且这些皆是小事，也并无什么好隐瞒的，颔首道：“正是，女儿在练习书法。”
“不知可否给为父一观。”
慕凌曦蹙了蹙眉，但很快松开，站起身邀请慕盛世：“自然可以，父亲这边请。”
慕盛世站起身，在女儿的引领下，踏入了内室的书房。
这书房比起外院的大书房，堪称简陋，书架上不过寥寥几本书册，一张不大的黑木桌案上，放着并不名贵的笔墨纸砚，一张白色的宣纸平铺放着，上面写了一行清秀中透着自成风格的娟秀字迹。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这词初看并无不妥，细细一思索，却透露出慕凌曦的内心，并不如表面那般平静！
慕凌曦见慕盛世盯着她写的字久久不语，自己打量了一眼，发现并无不妥之处，蹙了蹙眉提醒：“父亲。”
慕盛世回神，神色恍惚道：“这字迹清隽秀雅，自成一体，已小有所成，假以时日，或可成为一方大家。”
“父亲谬赞了。”慕凌曦谦虚应下。
“这些年，我竟不知你已成长的如此优秀……”慕盛世想要继续说些什么，又觉无言开口，顿了顿改口道：“时辰不早了，衙门里还有事，为父过两日再来看你。”
“女儿恭送父亲。”慕凌曦屈了屈膝。
“不必相送，你好好练字罢。”慕盛世抬步准备离开，往外走了两步，似想起什么般，又停下来道：“你母亲和弟弟，你也不必挂心，以后他们都会平安无事的。”
慕凌曦直到目送慕盛世的背影跨出堂屋后，都没闹明白慕盛世今日是为何而来。
这时，如雨匆匆前来禀报：“小姐，门房说有个姓蒋的小姐来咱们府上了，说是要见您。”
“镇国大将军之女蒋霓依。”慕凌曦一听姓蒋，立刻就想起了这么个人来。
此女明着帮了她两次，她对其颇有好感，但此刻丞相府内事多，不便让外人掺和，沉吟一番后，便对如雨吩咐道：“你亲自去帮我赔礼道歉，就说府中事多，不便叙旧，改日有空，我再给她下拜帖，邀她过府。”
“是，小姐。”如雨匆匆下去了。
蒋霓依来后，想起慕府发生的这些事情，也稍有些后悔来的太过鲁莽，但人来都来了，总不可能转头就走，那样会更失礼。
待听到如雨的话，顺着台阶便下了：“帮我转告你家小姐，我等着她的请帖。”
如雨送走蒋霓依后，回到琳琅阁将蒋霓依的神态语气告诉了慕凌曦，说蒋霓依虽然吃了个闭门羹，但并无不悦，很爽快的就走了。
慕凌曦也就放下了这桩事情，蒋霓依武将世家出身，性格爽利却不粗俗，确实值得一交，且她也奇怪这蒋霓依为何几次三番相帮于她，难道真是路见不平？
不过依着日后太子对蒋家的态度，慕凌曦也想交好蒋霓依，至少不能让太子得逞，也不愿意蒋霓依入太子的火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