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居人上者，岂能屈居人下？
——《安可版列王记·从后科巴托尔时代到两公爵战争》
***
时间还有很多。
对索索来说，他今天无事可做——因此，他的空闲时间还剩很多。
……
每次将视线投向前方的美人时，他总会产生出一种“啊，萨尔玛该不会喜欢我吧？”的错觉。
“……”
当然，他自己也知道这是错觉。
尽管他并不熟悉萨尔玛——但依据这些天来的观察，他却觉得，这是个活泼、外向、非常擅长和男人打交道的女孩。
兴许她挺信任他的，兴许。
但正因为深信自己正受到女友妹妹的信赖，索索才觉得，自己必须谨慎判断三人间的关系——毕竟，能被萨尔玛接受已经很不容易了；倘若在这时表现得像个从没和女孩子接触过的傻瓜……额，诚然，索索承认自己是从没和女孩子接触过的傻瓜。然而，在已经有了女朋友的现在，他可不觉得将小姨子的善意冒昧理解为“喜欢”是什么有意思的事儿…………真的！
（这世上总有那么一些傻瓜。）
走在后面，提着一大堆装衣服的袋子，他暗自心想：
（书上曾说过，女人心很难猜。她们会经常对亲近的外人做些难以理解的暧昧举动——想来，萨尔玛现在也是如此。）
是的。
他不傻。
至少他觉得，自己从来不是个傻瓜。
正因为不傻，所以他满足于与欧丹现在的状态；
同理，正因为不傻，所以他才能将萨尔玛这些在从前的他眼中绝对算是“喜欢我”的举动判定为“朋友”。
嗒、
嗒。
他依旧亦步亦趋的跟随在萨尔玛身后。
依稀如昨，
依稀如前日，
并且……这样的生活，他深信即便等欧丹回来后，也绝对不会改变。
***
回到船上，欧丹为自己泡了杯茶……喝掉后，又兀自爬到桅杆上睡了一觉。
温暖的太阳照耀于天空。
被这酥暖的感觉笼罩着，渐渐地，她竟开始有点儿感念这轻松、惬意的生活……
（萨尔玛她…………）
在她的印象里，萨尔玛从前可不是那么精致的女人。
是的，她会打扮、也擅长打扮；但是，她今天在魔石里转播过来的一举一动…嗯，怎么说。就是总让人觉着有那么点儿……有趣？
（……哈哈。）
大概是有趣吧。
欧丹敢断定，萨尔玛绝对喜欢哪个叫什么“林索索”的男人。
林索索。
林，
索索。
Linnsuuisa
发音，大致是这样吗？
这样的话，他和索索倒还算有点儿区别。
哦……
不。
区别可大了。
毕竟，索索可长着一张连女人都会嫉妒的俊俏的脸。
反观那个林索索……
那个人。
哈哈。
他的鼻子可真可笑。
……
……
不过，他长得那个模样，倒的确像是萨尔玛会感兴趣的类型。
毕竟，
他虽然不好看，
但至少看上去诚实、踏实、可靠。
而在这一点上，索索和这个索索有着本质上的不同。
唉……
一想起自己的那个索索啊…………
那个小子，除了爱撒娇、爱和自己黏在一起，以及无论遇到什么事都跑来告诉自己外——似乎也没什么别的性格上的优点了。
（…………）
是啊。
除了因无能导致的可靠外，他就再没有什么优点了。
……
但欧丹就是喜欢这样子的他。
更确切地说，她爱他。
更甚至地，他甚至同她自己在二十三岁时，曾在心底默默妄想过的那个“未来的自家夫婿”完全一致。
“……”
或许有很多人会觉得，女人生来就该找一个比自己更优秀的男人，生儿育女、再将人生的一切依赖于对方……无论成败、无论兴衰、无论生死，都将一切托付给一个更强大的人，再就此——终此一生。
（……）
但欧丹却不这么想。
事实上，生活告诉了她很多很有趣的事。
曾经，她也曾怀疑过自己的判断，也曾认为自己应选择女人的更平坦的道路——而非男人的更曲折的道路。
但是……
但是、
有些事，却是只有在你尝试过之后，才会察觉。
……
的确，男人的道路非常曲折。
一旦选择同命运抗争，你所付出的将不再是“一”，你所选择的也将不再是简单的“交换”——事实上，在男人们的所谓通往成功的道路上，能走在所有人前面的永远只能有一个。一个，除了最顶端的那人，其它人、都可能成为人生的失败者。
……
……
然而，
与之相对的，却是成功果实的滋味。
·将所有人踩在脚下。
·让所有人以崇拜的目光看着你。
·让你的敌人惊恐、慌怖、再在最后彻底夺取他们的生命。
……
那种快乐，
那种快感，
那种不可一世，天下无双，毋庸思考更多，只需用暴力改变命运的肆意妄为——
哈，
哈哈，
怎么说。
那种感觉简直是…………爽歪了。
曾几何时，欧丹也曾幻想过在自己达到某种程度后，一定要努力追寻一位比自己更强大的伴侣。
然而，后来，或者说在她二十几岁的时候——当已经习惯了掌控别人的命运、操纵他人的举止、以及凭个人喜好肆意剥夺他人的生命时——她却渐渐发现，自己昔日的念头，其实是一种虚妄、甚或是无妄的错觉。
（……）
“曾一度站立于群山之巅的，人。”
“即便倒下了，”
“即便死了，”
“即便化为灰烬，”
“他也依旧是他自己的，无可匹敌的君王。”
朝向天空，
欧丹微笑着伸出右手。
在阳光下，小小的手掌向下投射出小小的手影。
而小小的手影，又轻轻洒在了她小小的脸颊上。
沉默，
沉默之后，依旧是沉默。
再然后……
……
“我喜欢索索。”
是啊。
她喜欢索索。
不是出于那些常人可以判断的理由——而是源于……她自己。
（我贵为君王。）
（我立于群山之巅。）
（苍天是我的臣仆。）
（万物是我的子民。）
（我将一直如此尊贵下去。）
（我所寻求的，并非千万人的仰视；一人的平视。）
（我所寻求的，并非千万人的仰视；一人的俯视。）
（我所寻求的……）
我、
我所追寻、甚或说，我所渴望的乃是……一个，泡沫。
一个时刻牢记我是谁：喜爱这个真实的我，恐惧那个众人眼中的我，并对我在他面前展现出真实的我的样子感到感激的……那个真正的我的内心所寻求的，我的倒影。
看着天空，
轻轻地，
欧丹攥紧了右拳。
（我所爱的，正是这样的索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