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婆婆的话又让我对“阿修”这个人的好奇心上升得更多,我寻思谢婆婆也许能告诉我些什么,就问她。
“谢婆婆,这个阿修到底是个什么人?小柔和张横他们一直有提过他,您能给我说说么?”我端起面碗喝了一大口,“我可好奇了。”
“呵呵呵……好……”谢婆婆坐在我对面,她靠在墙上,回忆着说了几件事,我把它们当成了阿修的故事。尽管谢婆婆提到的这几件事并不都是在说阿修。并且没按时间顺序来说,都是想到哪里说到哪里。
故事一:阿修的事迹。
谦虚一些说,他也许是金阳周边三区四市里面最年轻的全才。有很多的头衔,比如最年轻的生物与化学材料的双科专家;两届武术格斗冠军;微电子商学院学院历史上第一个获得国际奖项的在校生;获得过全国大学生歌唱比赛四强;他还是书绘协会成员,有书法和绘画作品在各地艺术馆展出;令人意外的是他从事过模特走秀,长相帅气。
这……其实这样的人不应该出现在世界上的吧,也太拉男同胞们的仇恨了,至少我在听到这些谢婆婆如数家珍般的叙述的时候,我羞愧难当。他根本就是只能存在故事里的那种文武双全类型的人物。
如果不是真实听谢婆婆这么说,我根本没法想象世界上会有人把工科和艺术研习得这么出色,那些明明是两个分别倚重左右大脑,有很大区别的领域。
我当时的第一反应是谢婆婆主观情绪严重,她要么在夸大阿修这个人,要么是记错了,把两个不同人的荣誉归结到了一个人身上。
直到谢婆婆拿出那一箱奖励证书的时候,我才意识到,造成这种错觉的原因除了阿修太厉害之外,还有我自己太过卑微,我做不到这些,所以也不愿在心里接受别人能做到这些,更何况这个人不仅做到了,还完成得这么出色。
谢婆婆说这些荣誉证书,都是阿修丢下来的,难道说这些东西对阿修来说不重要么?这里面有许多都是别人努力很久才能获得的东西,他就这么抛弃了么?我不得而知。
很快谢婆婆数完这些荣誉之后,她拿出一张合影给我看。
那是第二个故事:五个人的合影。
合影上有四个人,背景是个山林,清澈的小溪旁有一座大大的木轮水车,溪水连接的画面最后有一座没有扶手的竹木桥,上面走了几个挑着竹筐的农户。
这四个人,我认识其中两个,古小柔和张横。另外一个女孩我没有见过,除去这三人之外,画面中被古小柔挽着胳膊的那个男孩,谢婆婆说那就是阿修。浓眉大眼身形很好的阿修冲着镜头面带微笑。我从谢婆婆口中知道了阿修比我大六岁,他的名字叫古修之。
他是古小柔的哥哥。我的脑子里登时“嗡嗡”了一声,闪现出我和古小柔以及当时17建筑同学们在火炎灯笼里发生的事。
古小柔当时的那种眼神,在谢婆婆告诉我这个事实之后,更加令我惊诧。古小柔的那种眼神和她当时说出来的话,可不像是妹妹会对哥哥说出来的。他们……我想到了一个假设。
“这张照片是他们五个人一起在阳顶山的时候拍的,当时要是木南也拍进来就好了。”谢婆婆摸着那张合影这么说道。她说的木南是第五个人,是当时给他们拍照的人。
“他们看起来关系都不错,和谢婆婆您也很要好呢,”我把照片还给谢婆婆,这么问道,“这个阿修他现在哪里?”
“阿修啊,小柔他们说他出国进修去了,完成了进修,应该就会回来了。”阿修原来不在国内?谢婆婆擦了擦那张照片,将它收好。
“谢婆婆是他们什么人?”现在我好奇照片上的这几人会对谢婆婆这么亲近,如果说阿修是我在古小柔和张横那里收获的好奇的话,那么谢婆婆就是我听过阿修这个人的事迹之后产生的好奇。
“我啊……”谢婆婆叹了口气,一手搭在柜台上,一手从里面再拿出一个相框,她递给我,这么说道,“我是木南的奶奶,这是我孙女端木南。”
相框里一个双边马尾的秀气姑娘,她朝着镜头俏皮眨眼,摆着两个V字剪刀手,橘黄色登山服,后背是一个双肩包,刘海被风吹扬起,露出的额头上有几点红褐色。
“就是给他们拍照的人么?”我觉得我似乎快要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了,但是似乎还缺少了些什么,就再问谢婆婆,“小柔是不是和阿修有矛盾?”
“他们这几个人一直都很要好,”谢婆婆说到这里,顿了顿,又道,“不过,那是以前了,他们来我这儿已经越来越少了,老婆子我也不糊涂,他们心里都还有道坎。”
谢婆婆说到了我想要知道的关键,但是我注意到谢婆婆的眼神,在这时显得很悲伤。
我没有立刻追问,静静等了会,就听到谢婆婆给我说了第三个故事:端木南。
照片上的四个人加上拍照的端木南是相互间很要好的朋友,他们不算青梅竹马,但在认识之后因为各自离得不远,也能算是从小在一起玩耍长大。端木南很喜欢户外运动,尤其喜欢爬山。
而金阳作为全国最大最美的山林景区之一,自然会有很多山。五个人最后一次集体去爬山的时候,出现了意外,他们当时是以独立的五个人小团体探寻山林。就在那次端木南走失在山里。警察介入之后,余下的四个人他们已经在一座山上迷失了一天一夜。搜捕行动在三天内不分昼夜的进行,最后只找到端木南带血的登山服和背包。
还有一只血淋淋被咬得稀烂的胳膊,警方给的解释是端木南遇上了山林里的野兽。这件事在几年前的当时在金阳传得很广,端木南几个人的事被当成引以为戒的事例,告诫后来想独自登山的后来人。
谢婆婆说到端木南被野兽吃掉的事之后,变得泪眼婆娑。我有些后悔问这么多,这是如同撕开别人伤口的行为。这之后,我没有再问别的,就是静静地听谢婆婆唠叨端木南。
她很爱这个孙女,我在听的过程中,把谢婆婆接下来唠叨的内容当成了第四个故事:流浪的孤儿。
我也是在这个时候知道了,合影照片上靠在张横右手边戴着墨镜的女孩,她是张横的妹妹,是叫张依一。
十岁的阿修带着三岁左右的古小柔,第一次出现在谢婆婆和端木南的面前的时候。张横和张依一还是生活无忧无虑的金阳本地人。
张横的父亲因为卷入一宗案子,入狱后被人暗算而死,从案发入狱到丢了性命,这前后不过一个月不到的时间。我似乎能理解张横对警察办案的那种极度不信任的缘由,不过后来发现这里面不仅仅是如此。
这之后,两人的母亲一时间接受不了这连续的打击,心理失衡后,在一个雨天结束了自己。留下来张横和张依一,兄妹两人很特殊,他们没有亲戚,因为父母两人都是孤儿。习惯彼此孤独,最后选择相互依靠在一起的那对夫妻,追随一般殒命,他们谁也离不开谁。
被丢下来的张横没有哭哭啼啼,他开始四处打工,赚钱来养活自己和妹妹。谢婆婆说她这几个人里最喜欢的人是木南和小柔,最佩服的人就是张横。
张横有担当,谢婆婆甚至笑着说她想把自己的孙女将来许配给张横。
也许是老天后来的眷顾,张横和妹妹张依一的生活有了改观。
再后来,几乎改变这几个孩子一生命运的老头出现了,他叫古火。他收养了这四个孩子。
我再次听到古老头的名字,从谢婆婆的嘴里头,有些意外,但是不觉得惊奇。
那天古老头带我和古小柔去古朴客栈喝酒,回来的时候,借着酒劲,我记得我听到过古老头当时说。
古小柔是他捡回来的小娃娃,我们当时还挨了古小柔的耳光,只不过酒精的作用下,就这么睡了过去。后来就当成了是酒话,所以也就没有深究。
时间已经来到了晚上快十点,谢婆婆自从说到端木南之后,神情语态都变得很悲伤,这不难理解。我对谢婆婆这个人的好奇从她说了那么多以来,好奇心不减反增,我甚至觉得她是一个和古老头一样的存在。
但我没有再继续问下去,至少不要在今晚,于是我和谢婆婆说了告别。
谢婆婆说她很久都没和别人说这么多,让我今后多过来陪她说说话,她给我做面吃。
可能这就是孤独老人的普遍心态,最大的奢望似乎只是想找个人倾诉,说说话。
谢婆婆虽然没有提她和端木南,我猜跟着谢婆婆的端木南,大概也是个孤儿。那又是一个故事吧,我在心里这么想到。
至于古小柔和古老头帮我的缘由,我又找到一个,除了老胡的因素外,还有古老头一直是个好管闲事的存在。这和他当年丢下老胡,带着那个叫江玉的女孩逃走的行为,完全不一样。古老头似乎是在赎罪,赎一个也许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值不值得他做所有这些的“罪”。
尽管我已经觉得那不是“罪”,但是如同“根”里面那个奇怪的房间一样,我对古老头的了解还不如古小柔,更不用说在古小柔后面的阿修张横这些人,我不了解的事情太多太多。
我甚至觉得在“根”里面,古老头讲述给我听,他和老胡的过去,一定还有没说出来的那部分。这是我的直觉,虽然它很没有根据。
回到“修行正远”之后,我准备就回到昨晚和巫漫漫待过的那个房间。睡下来好好想想刚刚谢婆婆和我说的那些话。因为信息量太多,我怕忘了,还打算用手机备忘一下。
院子里的灯光已经恢复正常,四处点缀着的古朴挂灯和地灯,亮着黄色的灯光。
也是在这时,那个房间前的碎石路上,我发现先前回来的张依一,她正站在一堆美人蕉里头踢着那些美人蕉。似乎她是在生气,因为地上落了一地的美人蕉,我只是猜测。
满是健身器材的大堂屋里,我能听见张横在击打的动静,如果不是发现了张依一,我应该不会停下脚步。
这时,张依一同样也发现了我,尽管是晚上黑夜里的灯光,我还是发现了她的脸很恐怖。
那是一张恐怖片里才会出现的脸。我当时的第一反应就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