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段与两头“海底世界”的相交处,出现了越来越多的蓝线。
它们的数量从我注意到的时候起,就开始暴涨,几个眨眼瞬间,最后充满了我和冯白所站的消失段。
我记得那些蓝线,尽管我不知道蓝线是如何做到形成场景的,但它是这里VR幻境成像的基础。
而且我不是第一次见到它们,只是……我的目光看向在我身旁的冯白。
现在戴着眼镜的人是冯白,她似乎是在找故障的原因,鼻梁上的红眼镜在黑暗中显得很亮。
那副红色眼镜无疑是由什么特殊材质制作出来的,所以才能看到那些原本在正常视线下没法被人眼看见的蓝线。
为何我没有戴眼镜也能看见这些蓝线?对此我有些疑惑。
严重那些将要填充满这个消失段的蓝线与我的距离很近,几乎抬手就能碰到。
我下意识地伸手去触碰那些蓝线,总不会是什么能伤害身体的射线吧……我这么想着的时候,手掌已经穿过了其中一小堆蓝线。
没有感觉到任何的感觉,蓝线存在的地方,就像是空气一般。
这说明它们可能对人的身体并不会有什么伤害。
但这些是什么呢……是从哪里发出来的?当我想到它肯定会有源头的时候,视野中的蓝线突然又消失不见。
我看不见它们,急忙伸手想在黑暗的中摸索。
就在刚刚触碰蓝线的地方往前几步路的距离,我摸到了像是挂在墙壁上的东西,它们给我的感觉是黏糊糊的。
光线不明显,我只能用鼻子闻了闻手上刚刚沾上的东西,发现了一些怪怪的味道。
不过略显潮湿并且让我感觉出的黏黏之觉,在我搓动手掌之后,又不再明显……也许是被我给搓掉了……我这么想着。
突然感觉肩头被拍了一下。
“我们继续走吧,会有人来修补这里的,”冯白拍住我的肩膀,这吓了我一跳,她问我,“你在做什么?”
“啊?!没!没什么,”我有些紧张,急忙编个借口解释道,“我看突然黑了,就想找找看,哪里有灯的开关而已……”
虽然现在不知道为什么又看不见,但我心里的第一反应是并不想告诉冯白我刚刚看见过那些蓝线。
“原来如此,墙上……”冯白说着一把捉住我的手腕,她很好奇地扫了我一眼,然后说道,“先别动,”
然后我就看到她用纳兰亭交给我的手术刀,在我的手臂之外划动了几圈。
那把手术刀……她原来还没有还给我,我好奇她现在的举动。
仿佛是因为我的手臂被缠上了什么东西,冯白的动作很像是在割断什么东西似的,她是在做什么?
是因为我刚刚摸到了什么黏糊糊的东西么?
“这里原先都是露天的山道,后来加盖了通道,不过到处都是受潮严重的青苔,没有沾上就好,”冯白这时把那把手术刀旋转了一周,然后插在了黑暗的墙上,这又叫我不解,继续听冯白说道,“抱歉,我得把你的刀留在这里做个标记,等这里恢复了再还给你,我们快离开吧。”她接着指了指我们原先方向远端有“海底世界”的地方。
“你刚刚是在做什么?”这回轮到我问冯白,我没有听信了她的一面之词,“我的胳膊怎么了?”
“我检查了下,是看你有没有可能沾上了一些这里的青苔,上面会有些这里独有的菌丝,平常都不太容易看得见,如果不小心沾上的话就会中毒,不过你放心吧,我刚刚帮你去除了。”
冯白说的是她刚刚用手术刀在我手臂绕圈圈的举动。
不过……沾上了青苔?菌丝?还有毒?冯白是医生,似乎她说有毒的话那就会是有毒没错,但我隐隐觉得她这么说很像是在对我隐瞒这里有蓝线的事实,是这样么?我心里又胡乱猜测了一次。
“院长,我能借你的眼镜用一下么?我想再看看,”我找了个理由,想试试冯白,我想到如果冯白是要隐瞒“蓝线”的事实,一定会拒绝我的吧,因为在冯白的认知里,没有眼镜我是看不见这些蓝线的。
“之前没光线的时候,我在那里面用眼镜看到了那种线,现在,你看这条路的两头还是原来的‘海洋’幻境,中间现在没光线的话,我想,一定会和在中庭那里一样吧!会有那种蓝线!对么?”如果我不是因为刚刚眼睛看到过蓝线,我觉得自己是想不到这么说的。
我再一次这么问冯白,带着催促的口气,“我能用你的眼镜来看看么?没有问题的吧?院长?你是在发呆么?”
冯白对我的话感到意外,她先是一愣,然后再叹了口气,她这样的举动似乎对我表明了她可能真的是在对我隐瞒。
但是……奇怪就奇怪在她之前明明已经让我看过蓝线的存在,如果要隐瞒她大可在一开始就隐瞒,现在根本没那种必要。
“好吧,不过我先把周围可能存在的菌丝清理下,你稍等我下。”冯白点点头这么说道。
我只是借眼镜来试试她,未必要用那眼镜。而且如果我只是站在原地看的话,根本不需要她为我扫除那些“有毒菌丝”。
冯白这么说只会让我觉得她在欲盖弥彰,而他随后的举动,让我更加确信自己的猜测。
我看到冯白走到她之前插着手术刀的地方,猛地将那把插在“黑暗墙壁”上的手术刀拔了出来。
接下来的举动更是奇怪,她连着挥甩了数下手术刀,仿佛是想要将手术刀上的什么东西甩掉一般。
持续甩动了数下之后,这才把眼镜摘下来递给我。
“好了,没有危险了。”冯白这才把眼镜交到我的手中。
我把眼镜戴上,果然能看到我和冯白所在的这个地方两侧和上方都布满了那种蓝线。
而且它们和中庭那边的蓝线又有区别,并不都是直线,像是绳索一样将两头的“海洋世界”联系在了一起。
当然这需要借助眼镜才能发现它们。
很快我就找到了冯白为什么要如此折腾一阵之后才把眼镜交给我的原因。
我注意到拔出手术刀的那一面与对侧和上方的蓝线不同。
它们虽然看上去都是毫无规律的相互联结着,但有手术刀的那一面,有一部分的蓝线呈现断口。
仿佛像是被割断的绳线一般,断口的那一部分蓝线甚至在此时还呈现出了一个螺旋状。
螺旋状蓝线所指的方向,是冯白手中那把手术刀的位置。
我忽然像是明白了冯白之前在干嘛,嘴角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笑意。
现在,只需要做个求证。
我拿出自己的手术刀,瞥了眼冯白,恰好捕捉到她微皱的眉头。
然后迅速地把手术刀挥向那堆蓝线,和我想的一样,手术刀可以割断那些蓝线。
这真是个意外的发现。
我先前一直不知道纳兰亭交给我的手术刀除了锋利之外,还能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现在知道了,它能切断这些看不见摸不着的蓝线,有形的刀身竟能切断无形的蓝线?不过我的想法也许不对,或许蓝线也不是无形的。只是没有那副眼镜,人眼在正常状态下很难注意到它们,或许根本看不见。
而我刚刚能在短时间内看见的原因,我在脑海中瞬间搜罗了一遍之后,立刻就找到了——纳兰亭。
我记得我和纳兰亭都被红黑眼球体的流质包围过,那是在纳兰亭的记忆时空里,而且纳兰亭在很久之前就知道了有个我那样的存在,曾经出现在她身旁。
她在我醒过来之后,立刻也承认了她现在的发现,是现在的纳兰亭把我送到了她的过去记忆之中。
而且,我现在仍然能想起来,纳兰亭在地下实验室里曾经和冯白一样,对我挥动过手术刀,我当时没有在意纳兰亭的那个挥斩空气的动作,也就没问。
现在想想,也许是纳兰亭发现了我周围有类似于现在这样的蓝线,所以她也切断了我周围的蓝线。
我不知道为何冯白和纳兰亭对待这个射线的举动是类似的,她们都用这手术刀割断了射线。
能想到的理由似乎只有这种射线有害,会危害人的身体,诸如此类。
不过冯白接着告诉我的话,并不如此,割断射线是另有别因。
“抱歉……我对你撒谎了,我有错,”像是被抓到作弊之后的坦白从宽,冯白这么说道,“我刚看到它的时候,以为你和我一样是知道它的,不过我后来发现你连西格玛射线也不知道,所以就猜你的刀很大可能是你意外地得到的,所以才想问问你是从哪里得到这种刀的……没想到你这么敏锐,想到要用眼镜来求证,不过请相信我,我并无恶意。”
冯白并不知道我刚刚是用眼睛看到的蓝线。
我意识到那种蓝线原来是叫西格玛射线,冯白告诉了我一个听上去很专业的术语。
“没有青苔,也没有菌丝,菌丝指的就是你用眼镜看到的西格玛射线,我说有毒,也是因为射线很容易沾上人的身体,如果沾上了你的身体而你离开这里的话,这里用射线构建的一切就会被带出去,设备和构造出来的一切也就会消失。”
她果然是对我说谎了。
至此,我也就不怎么着急出去,而是继续问冯白。
“就是那种西格玛射线弄成了这里,是么?之前你不是说你不知道么?”话的后半部分带着些质问的口气。
“我只知道它叫西格玛射线,如果你只是问我它的名字,之前我也会告诉你,但你是问我它怎么工作的,那个我没法回答你。”冯白回答我。
“没法回答?你刚刚还说防止射线被我带出去,要不然会污染外面的话,你还瞒着什么?”我不信她的回答。
“我说过我只是这套设备的使用者而已,”冯白摇摇头,她继续解释道,“不能带出去,是使用原则里的说明之一,也就是发明者给我们的警告,明白了么?”
发明者……我心里的感觉渐渐就变得很不好。难道说我的猜测是对的?我在蛇昙沟经历的一切是纳兰亭给我捏造出来的幻境?而那个发明者就是纳兰亭?这样的想法在我的心里忽然就变得越来越强烈。
不,还不能这么说,我立刻在心里做了自我否定。
眼见都不一定为实,何况现在就下定论还为时过早。
“让我见见那个发明者!”我迫不及待地想见见冯白口中的发明者。
冯白摇摇头,说道:“我也很想见见,我能联系上那边,但是那边并不接受除了交易之外的任何问话,否则交易就会取消。”
“为什么!?”
“规则。”冯白回答了一个又叫我不能争辩的理由。
这种仿佛是无条件拒绝的单方面霸王条款实在叫人可气。
“使用原则里的说明还有哪些?!”我有些气不过冯白刚刚口中的“规则”,接着问冯白,只要相关的我都要知道。
“还有一条,”冯白举起那把手术刀,“出现故障的时候,可以用它来切断西格玛射线。”
“没了?!”
冯白对我摇摇头,接着说道:“我基本已经对你坦白了,现在轮到你告诉我,你从哪里得到这把刀的。”
刀……纳兰亭交给我的刀,现在看起来似乎是量产的……我不禁在心里这么吐槽一句,发明者是纳兰亭的可能性似乎又提升了一些。
“你能认出来这把刀,它为什么能切断西格玛射线?”我晃了晃手里的手术刀。
“材质,打造它的材质可以切断射线,”冯白两手一摊,“我只能解释到这里。”
“你能认出来,就知道这些?”我不相信冯白这种敷衍式的解释,说材质的原因,我觉得这是连三岁小孩都能想到的点。
冯白摇摇头,继续说道,“我更正一下,从表面我也认不出来它的材质,我来找你之前,偶然实验了下,才发现的。”
“实验?!什么实验?”我问她。
“我们第一次见面后,我没有离开那里,只是留在依琳依尔她们附近,”冯白对我招手,示意我们继续走下去。
我跟上她的脚步,继续听她说道,“我把那里备用的西格玛射线打开了几秒钟,然后才知道这刀和我这里用来维护设备的刀是一样材质的,所以我才准备来找你问问,只不过刚好依尔的脸被划破,缝针就稍微耽搁了一会,如果我能早点过啦,你也许就不会受到惊吓了,抱歉。”
冯白的解释让我想到了那间病房里,突然出现的那阵被我以为是撞鬼般的“幻觉”。
那一排无比真实而又有着仿佛煞白死人脸般的人。
我想到单马尾被我划伤是发生在那阵“幻觉”靠近我的时间之后。
那段时间,之所以会出现那种幻觉,难道是因为冯白开启了备用的西格玛射线么?所以?才会出现我看到的那一幕?
我这么猜测着,然后把我当时经历看到的事告诉了冯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