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是“无限循环”的褶皱，在它“消化”掉在我视野中那些金属或者非金属设备之后，露出了新的变化。
我在异化鬣狗的头领身体上看到过这个。
熔岩一般的金黄色纹路，现在布满了这片令人作呕的“肉花”中心。
像是一个放射纹路一样，由中心旋转着爬了出来。
在金黄熔岩纹路最后连接的一道褶皱打开后，露出了一只红眼睛。
紧接着从那团“肉花”里伸出十几条粗壮的带着金属色泽的触足。
我似乎见过这种东西，比如很早之前出现在地下溶洞里那些金属质感的尖状物，我确信这一点。
“老天……居然会有这种……”奥斯西时感叹了一句，同时做着后退的动作，他把纳兰亭挡在身后，“您离开这里吧！它刚刚吞噬消化了这里它触碰到的金属，它会毁了这里的，它很快就会攻击我们的！”奥斯西时这么大叫着。
“乌鲁，”纳兰亭拍了拍他紧张的后背，“我们需要它。”
“需要它？”奥斯西时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我不明白，现在要么我们干掉它，要么它吃了我们！这东西是个大胃王，它看上去什么都能吞噬消化掉……”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下来，目光抬头看向我视野的后面，在那里似乎找到了答案。
“我明白了……”奥斯西时这时抱着设备站到了一旁。
同样站到一旁的还有纳兰亭，她站在奥斯西时的身侧，然后我视野中就看到那个张牙舞爪的“肉花”章鱼，它像是能在地上滑行一样，很快就蠕动到了那块水晶下面。
那块水晶里有一只“红眼球体”，是我第一次在现在场景中看到的那块水晶。
我记得在人来人往的这个科研室中，它就像是一张壁画一样存在于这里，甚至没人多看它一眼。
当时我不明白为什么除了奥斯西时没人会对它好奇，现在我知道了，是因为这里除了纳兰亭和奥斯西时，其余的人是看不到它的。那就好像是存在于另一个“频道”的物体，在别人的眼中，水晶的内部是透明的，但如果切换到奥斯西时他们的“频道”，在那个位置出现的，就是一个巨大的“红眼球体”。
而这个“红眼球体”再缩小N倍大小之后，就如同我刚刚从“肉花章鱼”身上看到的一样，我觉得它们极有可能是同款。
纳兰亭他们选择旁观的后果，现在大概只有两种可能。
我不确定“肉花章鱼”是要吞了那块水晶，还是要上演“小蝌蚪找妈妈”一样的剧情戏码。
无论是这两种可能的哪一种，现在已经被“肉花章鱼”触足缠绕住的那块水晶，可能会被“吃”掉。
但也许，什么都不会发生。
我不知道，我和奥斯西时他们一样，在拭目以待。
“难以相信，它居然不会攻击我们……”奥斯西时这么说道。
“为什么要攻击？”纳兰亭问他。
“就像是一个女人穿着比基尼，那就是在对她周围的那些男人发出信号，‘来啊！****！’，当然我不是针对女人，现在换个比喻，比如一个警察穿了警服，他天生就会对坏蛋开枪，这是他的天职，上帝会赋予他开枪的权力，就算他不小心杀掉了平民，也不会受到惩罚……这个东西可不再是一只章鱼，更不可能是只小鸡，我的意思是……还用说么，它就是一副想要攻击、想要吞掉一切的恶棍模样，瞧它那副皮囊……噢，我真想把它打烂……”
纳兰亭对奥斯西时是怎么解释的并不在意，她只是按住奥斯西时怀抱的设备，让他不要发射那道切割射线。
“你需要先丢弃你自己，对我来说，你和它并没什么太大的区别。”她这么说道。
这个我倒是相信，因为纳兰亭把他们都当成了实验体。
可能是一个实验的不同受体，增加了一种开始的可能性，对实验过程来说，奥斯西时和那个“肉花章鱼”所处的位置的确没有区别。
我是这么猜测的。
“是，您让我惭愧，我还做不到对所有的生物都一视平等……”奥斯西时表达了他的歉意，但其实我觉得他根本是误会了纳兰亭，如果我的想法成立的话，奥斯西时根本没必要这么谦卑，他没有意识到他可能只是个小白鼠一样的角色。
那么对他来说，最大的错误就是把自己当成了“屋子里的主人”。
“想要有发现，那就需要忘掉外表，那根本不重要……”纳兰亭这么说道。
“您是说灵魂么？即便它有灵魂，我们看到的也一定是个丑陋的灵魂，”奥斯西时这么回答，“如果我能看见它的灵魂，一定就是这样的。”
他装作不知，但我记得他说过他能看到灵魂的颜色，所以也许他现在说的“丑陋”，也包括那个“肉花章鱼”的灵魂。
奥斯西时刻意对纳兰亭隐瞒这点，却对“我”出现的时候，表现出坦诚，大概是因为他看出了我灵魂的颜色，知道那不是纳兰亭，所以才会想取得我的信任和帮忙。
“我必须再次强调，您的境界是我一直所仰望的……我一直敬佩着您……惊叹着您的学识，能跟随着您是我最大的荣幸……”
他像是个悄悄躲在地下的革命者，或者说是个察言观色的圆滑者，隐藏自己的同时，还在对纳兰亭高声歌颂着。
“你怎么去思考我，那是你的自由，我接受所有对我的看法，那对我来说，不重要。”纳兰亭这么说道，她收回在奥斯西时那边的目光。
她说话的风格一直很吸引我，如果她能换个俏皮点的模样，说不定能是个傲娇的御姐之类的存在。
当然，这必须是在我忘掉她是纳兰亭的前提下，否则一切都是不成立的。
我在想什么……
奥斯西时的话又再次响起，话里面充满着一种固执和许多根深的偏见，尽管他自己不这么认为。
“我真想知道您觉得重要的是什么，我无比尊敬您，这并不是种怀疑，虽然这会让您觉得我有些固执，可我要说的是，野兽始终是只是野兽，上帝创造了物种的区别，当然是有意义的，我始终坚信‘区别’就是它们能以不同外观存在的意义，它根本不配触碰水晶里的东西，我觉得我们也许不该让这个东西在这里肆意妄为，这里也花了那么长时间才建好的……”
奥斯西时现在像是个虔诚的基督信徒，他竟把“上帝”挂在嘴边，当成一种既定的事实。
这和他最开始“上帝已死”的想法有很大的违背，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承认“上帝”的存在。
事实说明了，奥斯西时，他变了。
“如果打不开TA，这里的一切才是毫无意义。”纳兰亭的视野重新回到了那个“肉花章鱼”那边。
“也许……该让我再试试，我改良了这个激光器，”奥斯西时赶到纳兰亭的眼前，他举了举他怀里的设备，“我把冲能加压到了最大，虽然一次只能释放一道，威力和适应性都得到了验证，说不定可以切开水晶的。”
“你已经实验了数百次，你得承认现实，”纳兰亭这么回应他，“虽然我们讨论过，聚集的放射线的确可以切开水晶，”
“对吧！您也这么认为的，不是么？它只是块水晶，也许它的结构很稳定，是世界上最稳固的，可分子之间始终是有间隙的，您不得不承认这点，不是么？”
“乌鲁，”纳兰亭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再说，“你切开的速度远远赶不上它的自我修复，所以，放弃吧，”
然后他指着那团现在已经把水晶完全包裹住的“肉花章鱼”，继续说道，“看着吧，终将会有所收获的，只需要等待。”
现在呈现在我们面前的那块水晶，像是一只膨胀过后处于生气状态的河豚，它长满了如同“脐带”般的尾巴。
那些尾巴似乎是原先“肉花章鱼”粗壮的带着金属色泽的触足，它们现在的数量变得更多。
并且在我的视野中扭动了一阵之后，“尾巴”变作了螺旋状，将已经覆盖“肉花章鱼”的水晶牢牢裹住。
被缠裹住的水晶体现在看上去，更像是一直浮空被挂起来的“毛线球”，“尾巴”就是如同将所有东西都缠裹的“毛线”。
紧接着连接水晶顶部和底部三个位置的金属连接部位开始断裂。
而断裂的地方不是被扯断一样的“突然断开”，而是如同金属在高温下被融化之后，呈现出的液态，实际上它们并没有被烧得发红滚烫，但是却能变得如此。
我不理解这个，但是已经相信了纳兰亭的话，仅仅以打开水晶为目的，那个“肉花章鱼”的确是他们需要的，它已经在常温下融化了这么多状态稳定的金属，那个水晶一定也能被它吞噬。
要不然它之前不会朝着水晶蠕动过去，兽类的嗅觉和动机远比我们的思维和行动表现得诚实。
不过，我想到的是，“肉花章鱼”的动机。奥斯西时说得并没有错，那个作呕的东西并不是一只小鸡，它吞下水晶的目的一定不会是为了填饱肚子。
又等待了一阵，锁抱住其他人的“章鱼”这个时候从人身体上剥离，它们似乎得到了某种指令，所以朝着“肉花章鱼”扑去。
看上去像是种回归，它们回聚在一起，又增大了那个“毛线球”的外围尺寸。
现在这个科研室内变得更加怪异，整个空间出现了微微的震颤。
视野中出现的满是如同被吸干肉体的死尸和浆液、凌乱而到处都是被破坏吸收过后的残余设备、仍有十米左右距离的顶部有了数不尽的裂纹。可以说现在只剩下奥斯西时附近那一片区还能被称之为正常。
这时我注意到将所有死尸浸泡的浆液几乎都是从顶部的裂缝中流下来的。
周围的情况看起来并不是多好。
但纳兰亭看起来毫不在意这点，我的视野现在一直停留在不断变化着的“毛线球”那里。
我就这么盯着那个怪异的“毛线球”，它已经增大了几乎一倍的体积，目前仍处在不断融合那些小章鱼的过程中。
这说明纳兰亭的目光从刚刚开始，就没移动过。
仿佛很快我就能见到将要出现的一幕，比如会从里面破壳而出一只凶猛的怪兽，面对这种不断膨胀的东西，我的想法就是如此。
奥斯西时大概是会和我有差不多的想法。
“老天……那到底是个什么……”奥斯西时发出一句感叹。
我没看到他在干嘛，只能从他的声音里猜测他的动作，不过即使看不到，我也能感受到奥斯西时已经不淡定了。
“我说……我们得行动起来了，您还在看什么？这里出了些问题……噢！天……从哪里……”
他似乎是去检查了那些浆液，然后发出的言语中开始透露出紧张。
“好像有东西渗进来了……这些是什么？不像是水……很黏……闻上去像是一股栗子味道……里面是什么？是鱼么？个头可真小……啊！上帝……它们身上有刺……那是虫子……我的天，越来越多了……我们该怎么办，要先撤退一会么？安全屋还可以用的……您在听我说话么？”
纳兰亭没有回头，我也就不知道奥斯西时发现了什么，不过一听到“虫子”两个字，我就知道不会是什么好事。
水晶位置的“毛线球”变得更大，它“成长”的速度似乎是停止了下来，它已经成为一个由无数触足缠裹而成的巨大球体。
我忽然意识到，这和地下溶洞那个椭球体空间里的“巨大肿瘤”很相似，紧接着从我视野中窜过去的，是脚边黑压压的一股浆液。
似乎是不停抖动着的浆液，仔细看的话，里面布满了奥斯西时提到的“小鱼”，又或者是“虫子”，我不能分辨。
那股浆液朝着对面的“球体”飞速靠拢，它们像是一条巨长的黑蛇，触碰到“球体”之后，在那上面钻出了一个洞，然后流了进去。
我预感到情况只可能会变得更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