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争吵，庞嫂微胖的身躯已经被气得瑟瑟发抖，胸前两个白馒头扑闪扑闪得跳着，她当然不是害怕，有种怒其不争而又哀其不幸的感觉在里面。
和庞嫂争吵的人，猴瘦的身材加上那张虽然威严但却很有喜感的国字脸，我认出了他是庞才俊。原来他们是母子。
“你TM，一回来，就气死老娘！老娘在这里吃沙喝风，每个月连TM好点的衣服都不敢买！你居然逃学回来？！学什么不好？啊？学人……老娘的脸都被你丢尽了！”庞嫂撸起袖子，似乎要动手。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再说！我没！学校不让进！我说了，你又不信！”
“学校不让进？！把你们班主任电话给我！？老娘问问她！”
“没有班主任！”
“那有什么？！管事的不是个女的么？！”
“那是辅导员！”
“随便！电话！”
“不知道电话！”
“你TM在那个破学校待了一年多了，连你们班主任电话都没？！”
“你爱信不信，反正我没骗你！”
“你TM……老年非打死你这个狗东西！”庞嫂四处找起东西，也许是要去拿鸡毛掸子，但她拿出了一条皮鞭，用起来还很熟练。
“哎呀！别打！狗东西，那也是你生的！”
“我TM就应该把你打掉！你个没良心的，老娘一个人把你拉扯这么大！你居然连学校都不想去了，不去干嘛？明天就给我去出海去！让你吃点苦！”
“去就去！我早就不想回来了，天天在这里被人笑话！”
“笑话什么？谁说你笑话了？！啊？！谁TM敢！”
“谁敢？那你把我爸找回来！他们就闭嘴了！”
“你！这是你的理由？你TM还敢跟老娘提他，他死了！死在海里喂鱼了！气死我了……回来就知道气我！打死你！打死你！”庞嫂激动地用皮鞭狠劲地抽庞才俊，那小子闷着头抱着脑袋躲都不躲。
我原本想快些下去阻止一下，可又一想这是人家的家事，我怎么也管不着。
庞嫂背对着我们，她还不知道我们已经下来，而庞才俊默默挨揍的时候，看到了我，像是救命稻草似的，他指着我大叫道：“是你！小胡的朋友！”
“别打了！你问问他，是不是！学校是不是不让进了！我昨天还跟他去医院看室友的！”
“艾米拉，不好意思，让你们看笑话了，你的未婚夫也是H青的？！”庞嫂抹了一把头发，整理起有些凌乱的头发，她问我。
“嗯……算是，我有个朋友在那里，”我点点头回答，看了看庞才俊，“他说得没错，学校出事了，现在被封校，回不去。”
“昨晚跟你去医院了？”庞嫂接着问我，“到底是去医院了！还是去逛窑子找鸡去了！？”
“哈？！”我瞪大了眼睛，不知道庞嫂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说！反正艾米拉也不是外人！丢人反正刚刚已经丢完了！”庞嫂怒气冲冲地把手里的鞭子重重拍在桌上。
然后我就听到庞才俊说了他昨晚发生的事，但他似乎不觉得自己有错，一副不知悔改模样。
昨晚他和我一起去医院之后，他说要去买水果，一开始的确是去买水果。
可路过医院旁边的夜市，就进了一家大保健，他是拿着我给他的钱去找真鸡了，饥渴难耐的国字脸，他刚好遭遇了扫黄。
庞才俊以为是遇上了仙人跳，他还想跟警察叔叔们私了，贿赂不成，被抓去了派出所问话。
然后他就“带着警察叔叔们”回到了自己老娘经营的这家客栈。
罚款、丢人两不误。
“你们说说！这TM他还像个学生的样子么？不好好念书去叫鸡？你！气死我了！气死……老娘的脸被他给丢没了！”庞嫂气不打一处来，又要开工揍他。
“你还说我！你是干什么的，心里没数么！？”潘才俊顶撞了起来，言语激烈，“我才觉得没脸呢，同学问我家里是干什么的，我都没脸说！脸！早就没了！”
我似乎明白楼上那些房间被布置得那么暧昧，还有那么多的奇怪工具，是用来做什么的了。
不过，庞才俊他有错，叫鸡是小事，最大的错，是对长辈的不尊。
“别打了，别打了，有话好好说。”我对艾米拉使了个眼色，她去拦住庞嫂，我拉开了这对母子。
庞嫂碍于艾米拉，她没有再冲上来揍庞才俊。
“打打打！就知道打！打死了你就开心了！”庞才俊似乎被打得习以为常，他理都不理，就摔门而出，“我明天就跟陆叔他们去出海，再也不回来了！”
“你不回来好啊！省得老娘浪费钱！老娘一个月挣得都不够你们两个狗崽子花的！你们这两个跟那个没良心的混蛋一个模样……呜呜呜……”庞嫂看着庞才俊出了客栈门，就哭出了声。
从她的话里面，我听出来，她不止庞才俊这一个“不省油的灯”，两个儿子似乎总是在气她。
艾米拉安慰了几句庞嫂，我其实刚刚就想去追庞才俊，刚好问问他学校里的情况，不过艾米拉说庞嫂要问我话，我就留了下来。
“庞嫂，擦擦眼泪吧，”我顺手将桌上的纸巾递给了庞嫂，“你要找我问什么？！”
“谢谢……”她接过纸巾，一边擦眼泪一边说道，“真是作了孽，生出这么一个儿子……让你们看笑话了，我就想问问你那小子说的是不是真的，艾米拉说你们从金阳过来的，你刚刚抱上去的女孩不是H青的么，还有，”
庞嫂放下纸巾，眼睛通红，她继续说道，“你们不是要租船么？我打电话问了人，不给过江去蛇昙沟的城区，要吃官司的，你们过去是干嘛？违法的事，我们可不干的啊……”
“我们就是过去……”我想了想，把笔记拿出来，找到上面“仁飞精神病院”的地址和孙小交给我的那张名片，然后把那张名片交给了庞嫂过目。
“找人的，这是……是我的表姐，我们找她有点急事！”我瞎编了一个理由。
“蛇昙沟……虹武路7号……那是要过河，不过河，是去不了虹武路的……这是医院里的医生么？还是你们有什么人住院了……”庞嫂说到后面的内容，可能觉得不应该这么问，声音都小了许多。
“噢，没有的，表姐她，是个医生。”我眼珠转溜溜，这么回答她。
“噢……要是家里有人住那里，也挺糟心的，不瞒你们说，我那个不争气的女儿，就在那里，我一个月就过去看她一次……唉，你们要是过去的话，就顺道帮我看看她，看看她表现好点没有……我去一次，心里就难受得要死……唉，我这命怎么这么苦……”
我以为庞嫂有的是两个混蛋儿子，原来是一男一女。
“好，一定，她叫什么名字？”我顺口问她，这个顺便的人情我送了。
“洋洋……叫周洋。”庞嫂回答我。
姓周……有点乱啊，我就问她：“不是姓庞么？”
“不是，不是，他们那个死鬼老爹姓周，叫周贺，洋洋的身份信息改起来麻烦，我就只给那小子改了姓，随我的姓了。”庞才俊原来是随着庞嫂的姓。
“你放心，我们过去了，就会帮你去看一看，”我点头应允，然后再问她，“船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船啊……可能要再过几个小时，才能回到红江这边，还有……那个，他们说违法的事可不做，而且那边说了不给靠岸，这价钱要抬一抬才肯……你们看，我这也是和他们说了，都是朋友，能帮就帮一次，可他们都掉进钱眼里去了，我这也是两面为难……”庞嫂面露难色，其实免费的事我和艾米拉都没有想过。
“钱！我们照给！如果一切顺利，庞嫂把我们的朋友都照顾好了，我还可以加钱！”艾米拉又显现出她的财大气粗来。
“哎哟，我也是为难，可不是有意要宰你们的意思呢！”庞嫂解释一句。
“我去找找他，”我拍拍艾米拉，指了指外面，“我需要你留在这里，那个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醒过来，情况不好的话，可能还要送去医院，好么？！”我摸着艾米拉耳侧柔软的秀发。
这是“古修之”对罗丹做过的动作，我学了过来，而且效果很好。
“嗯！”艾米拉脸红扑扑的，点头同意，“那你们别走远了，快些回来呀！”
“好。”我应一声，出去了客栈。
这会才有些闲情，去看周围。
虽然里面的装修还不错，但这个客栈外表破旧，砖石的年代可能在几十年前。它的名字就叫“周贺客栈”，用的是庞才俊父亲的名字，也许是懒得换，也许是庞嫂其实只是嘴上叫她的男人周贺是个混蛋，其实心里还是惦记着她的男人。
我没用多久，就找到了在江边闷头抽烟的庞才俊，他没注意到我过来。
远远地我就看到，庞才俊忽然起身，沿着江边小跑起来。
他的目光盯着江面，我追了上去，和庞才俊一样。
发现江水里飘过来一个人，看那个样子似乎已经在江水里泡了很久。
可能已经没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