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起头，廉倾城看着顾寒寻，他的眉宇间尽是悲天悯人的神色，他和她一样，成了白发，阵法似乎在损耗着原本属于他的生机。
看着那阵法中白衣白发如同出尘谪仙的顾寒寻，她又红了眼眶，从不知道自己原来是如此的爱哭，顾寒寻，你一个人在这的时候，会不会也有痛苦到难以忍受的时刻？
像这般温柔的明媚样子，是不是只为了做给我看，怕我自责，怕我难过？
廉倾城知道黄陵中的一切跟她都是息息相关的，所以她咬破了自己的指尖，轻轻的点在了那阵法的光壁上，光壁如水波般荡漾，顾寒寻的面色恢复了一些红润。
“廉倾城你在做什么？！”顾寒寻神色慌了慌，往前走了两步却被光壁死死的挡住。
“顾寒寻，你不要死，好不好？”廉倾城突然说道，莫名的，她有一种顾寒寻越来越像是谪仙的感觉，好像越来越出尘，越来越悲天悯人，越来越像极了画里面走出来的仙人。
她的心瞬间生出了莫大的恐慌。
“我不会死的，你放心。”顾寒寻用了些力气，才能肯定的回答道。
“他要天下大乱，他要民不聊生，他说以前的办法都是错的，他说只有万民怨，才能让他真正的永生，”廉倾城站起来，隔着光壁想去触及顾寒寻的衣袍，“所以顾寒寻，只要我活着，你便不会死。”
“你是你，你有你的生活，我是我，我有我的选择，廉倾城，你不能踏上他的后路。”似乎明白了廉倾城话中的意思，顾寒寻直视着她的眸子，半晌后又徒然笑了：“更何况我也不愿意要那什么永生不死，活那么久，没有人陪着又有什么意义？”
……
顾寒寻这个冬天的雪不会停，一直会下到明年的四月份。
似乎像是为了印证这句话一样，连东周这边的雪也开始密集了起来，在寂离每日坐在酒楼中想着如何再多坑一些人到卞阳来的时候，莫兰尚在越下越大的飞雪里来回的奔波。
寂离让他准备许多奇奇怪怪的东西，本来这些东西很难找，不过好在寂离那次诓来的人中有将手伸进灰色地带的商人，所以这才勉强将武器之类的东西准备好。
但还有些东西，是有钱，有人，也不一定能弄到手的，比如让她准备窜天猴，那是一种很神奇的爆竹，点燃后会顺着一个方向飞去，而原本窜天猴好找，只要去官家的烟花铺子就能买到，但寂离让他准备的，却是大号的窜天猴，有多大？婴儿手臂那般粗细。
这下难倒了莫兰尚，这种规模的窜天猴，那得订制啊，但官家爆竹坊怎么可能给你弄那么多火药的窜天猴？所以得自己做，但又有问题了啊，火药从哪儿来？
最后，谁也没有想到，寂离在众目睽睽之下，劫了一票官家的镖车，而被压的镖，正是官家爆竹坊为过年的时候准备的，做成烟花献给宫中的火药。
火药的问题解决了，然后又是桐油。
桐油同样是官家掌控的东西，想着在树上蹭？连门儿都没有，方圆五里的桐树都被莫兰尚给祸祸完了，但还是没有这种东西。
最后莫兰尚无奈硬着头皮去找寂离，想着看能不能让寂离出马，再劫上一些桐油，在被寂离盯的感觉自己全身血液快要被冻住的时候，才听到寂离说：“没有桐油，可以用易燃的油脂代替。”
莫兰尚一拍桌子，有，这东西简直是太有了！
接着便命人从自家后花园的暗室中搬出了一水桶黑漆漆的东西。
那东西也是神奇的紧，刚一遇到明火，便呼呼呼的烧了起来，且不易扑灭，比油脂更加的易燃。
“这东西是下官曾带领百姓挖水井的时候挖出来的，见是黑水，便觉得神奇，留了下来，后来一次偶然，下官发现这黑水竟然烧的比木炭油脂更加的厉害。”
“嗯。”寂离应了一声，定定的看着那黑水发怔。
追风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研究了好久之后才告诉寂离，这黑水不但能烧着，闻的时间久了，还会让人头晕恶心。
约摸着十天后左右，寂离说城中人多眼杂，让莫兰尚趁乱将部分卞阳大军悄悄的转移出城，数目还不少，转了近一半儿的人，这些人走的时候，顺便把那些黑水，窜天猴之类的也带走了。
之后的莫兰尚，那小心脏便一直悬着，卞阳已经很久没有再像这样空旷过了，不是城空，而是守护卞阳的人都被寂王爷给弄走了，他挺担心的，要是城里面出现些不叁不四的人闹事儿怎么办？要是突然对面的打过来了，又怎么办？
他担心了好几日，好在寂王爷今天把他们这些人给叫到了自己的落脚处，莫兰尚便长出了一口气，但还没有等他的这口气出完，就又收到了追风的信，“全城戒备。”
莫兰尚不知道寂离让他全城戒严到底是戒严什么，但是他知道，出事儿了，或者是要出事儿了，他的女婿范德思已经死在京城的事情，他是知道的，寂离也从来没有隐瞒想过要隐瞒他什么，莫兰尚对他那个不长眼的女婿也没什么好心疼的，就是可怜自己的女儿，年纪轻轻便守了寡。
追风告诉他，这种事儿不是别人劝说，大人的女儿就能想的通的，这得她自己慢慢的悟，悟明白了，也就想通了，若是大人过分担心过分的担心，反而会误了事儿，不如放宽心，由着桑榆去，儿孙自有儿孙福，莫因儿孙添烦忧。
莫兰尚显然不是那样容易便能放得下自己的女儿的，但是容不得他放不下，卞阳的天，一天比一天要暗，早先一股脑涌进卞阳的那些人，也已经被狼蜂带去山上了，突然空下来的城恢复了往日里的宁静，甚至是寂静，这样寂静的感觉让莫兰尚反倒越发的不安了起来。
依照寂离的意思，莫兰尚让城里的无辜百姓都关在家中，叮嘱没有什么事情便不要出门，街上的雪没有人清扫，显得越发的凄凉，几片残存了一整个冬天的枯叶，就那样摇曳着，终于离开了大树，带着无尽的留恋，随风飘去远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