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朝之后，玄羽珩单独把冯三说留了下来，一君一臣在御书房里温上一壶酒，两边那些被玄羽珩砸碎的瓷器书架又被恢复了原样，依旧是那副器宇不凡的样子。
冯三说手握着酒杯，掌心冒汗不敢喝。
“怎么，怕朕赐你一杯酒，送你上路？”玄羽珩笑了一声。
“不敢不敢…”冯三说端酒的手一抖，险些没将杯子扔了出去，谁知道您是不是真的想要毒死我啊……
“听说你昨天见了倾……见过她？”玄羽珩滞了一下，突然发现他对倾城两个字依旧是如此的……
“是的，”冯三说点了点头，“有幸和廉姑娘喝了杯茶水。”
“然后今天你就告诉我，国库空虚了？”玄羽珩笑了笑，冯三说不会指望自己看不出来这其中的猫腻吧？
冯大人放下酒杯叹了一声，他当然没有打算就这事儿上瞒着自家皇上，只是他不知道这件事情从什么地方说起，又怎么说起，难道说自己没事儿了总盯一个卖鞋垫的漂亮姑娘，然后盯出事情了，再然后自己还不得不做吧？
于是冯大人看着杯中的酒许久，久到自觉得自己都快要化进那烈酒中了，这才说道：“皇上，臣当年做官的时候，您还是一个皇子，臣当时其实觉得吧，这个皇子似乎比太子强上一些，但就是没有上进心，每隔正形，整天这儿跑那儿逛的，直到后来您却是上进了，凭着自己的风流模样，拐了一个又一个，臣看着真是眼馋的很，而且还有些吃不着葡桃，所以说啥来着。”
“吃不着葡桃就说葡桃酸。”
“我好歹是状元出身，当然知道，您别打岔，”冯大人一甩手，恼火的不行的样子，“您说您，放着好好的西疆圣女不要，放着好好的南蛮公主不娶，非要自己去寻找外援来对抗当时的太子，绕了多大的弯？结果呢，自己伤心的灰溜溜跑回了咱北辰，皇帝是当上了，却被人家帝师，王臣给吃的死死的，再后来的时候您带回了个姑奶奶，厉害，真是厉害，将咱北辰的皇权收回了个十成十，哎，就是可惜人家姑奶奶看不上你，其实换成我的话，可能早伤心的什么事都管不着了，但总归您不是我，您依然为了咱北辰挺了过来，这一点，我挺欣慰的。”
“你，今年有三十六了吧？”
“我当了十六年官了！十六的女人现在都抱上娃了！你别打岔！”冯三说醉醺醺的，说话有些大舌头，“皇上，臣觉得吧，你为了守卫咱北辰，不管打不打得过，总之是打了再说，这是身为皇帝的威严，这是咱北辰的脸面，你自然不可能将北辰拱手让给寂王爷，臣懂你，不过臣有一个想法……”
“你的想法，总是那么层出不穷。”
“别打岔！你没礼貌你！”冯三说恼火的很，瞪了玄羽珩一眼，“老臣想啊，这万一，万一咱们真的打不过，咱总得给自己留一条后路不是？输，没关系，咱们输的起，但百姓呢？北辰呢？百姓和北辰输不起啊，输了就国破山河碎了皇上，到时候要是有什么藩王兄弟的打个为民除害的旗号振臂一呼，那还了得？也怪你自己平日作孽太多，把百姓都逼成什么样子了，你说到时内忧外患，你先管哪一个？咱总得给自己留条后路是不是？”
“冯三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明白了？真明白假明白？”
“明白了。”
“明白了我就回了，家里还有个漂亮姑娘等着呢，听说叫秋月，名字挺好听，文气，长得也好看，就是脾气我不喜欢，皇上你啥时候赐了两个姑娘抱抱？”
“送冯大人回府。”
……
冯三说在回府的路上，一路吹着小曲儿，高兴的不得了。
他努力的为北辰谋出一条退路，这条退路他不说出口，谁也说不出，他和玄羽珩都明白，但是心明嘴不明，所以冯大人苦啊，苦的比嚼了一把黄连还要苦，他又甜，甜里带着说不出的滋味，皇上到底是听明白了自己的话了啊……
皇上，寂王爷，咱这一仗能不能不打啊？
远在东周的寂离并不清楚冯大人的心里有多苦，他依然忙碌着，争分夺秒的与老天爷抢时间，抢在明年冬雪飘落之前去北辰。
所以他没空理会北辰的大臣心中滋味，那不是他关心的问题，眼下，他要关心的是他们的新帝百里秦风。
百里秦风在皇都，弄死他有些不切合实际，因为一个国家死了皇上，这件事情简直太大了，更何况北辰接连已经死了几个皇帝了？
不过对于敌人，寂离从来都是六亲不认的，现在对于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寂离，没什么事情是他做不出来的，所以他能忽视很多东西，而对于这个已经快要杀成魔的寂离，唯一仁慈的便是请莫兰尚喝了一次酒。
“王爷，家中女婿的事情，还请您多多包涵，老臣明日一早便想办法把他打发到别的地方去。”莫兰尚很清楚为了能攀上高枝的范德思，已经疯狂到了什么程度，他不得不为守在范家的女儿担忧，不得不捞一捞他那个蠢到自己送上门找死的女婿。
寂离喝了一口酒，无甚表情的说道：“莫大人，我来找你喝酒，并不是为了让你把他送到别处去。”
“王爷你的意思是……”
“他既然来了，当然得带点东西个卫风，邀点功，也好请赏不是？”寂离冷静的说道，他没指望这个小皇帝放过他，反正两个人为了同一样东西，已经站在了对立面，所以总得让他长长记性才好。
不得不说莫兰尚是个聪明的人，一听寂离这么说，很宽便明白了过来，他起身对寂离拱手行礼，“王爷留下官那不知死活的女婿一条性命便好，权当是可怜我那女儿，其他的，下官但听王爷吩咐。”
“本王告诉你，这次回来，本王没准备给任何人手下留情，我给他一次机会，是看在你为东周百姓，守着卞阳的面子上，若是他不珍惜，那边休怪本王了。”
“臣明白，多谢王爷。”
“今日好好的在家里呆着，别到处瞎走。”寂离也不去看莫兰尚，只是自顾自的喝起了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