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凉皇帝嘴唇蠕动了几下。然后艰难的睁开眼睛,看着昔日里温文儒雅,唯一一个不争不抢的孩子,今日却换了一副面孔,给自己巨大惊喜,其中百种滋味,没有人能理解。
段子黎不知道用什么方法让他说话都十分费劲,求助都没有任何门路,这段时间被软禁在这金碧辉煌的宫殿,除了能见到黎王,就是他身边的墨竹,连身边的宫女太监都是不认识的,人人都只怀着敬畏的态度,没有人与他说话,更不会有人告诉他外面发生了什么。
笼中之鸟至少还可以看到外面的天空,而他却连笼中鸟都不如。
现如今细细想来,还是老三好哇,虽有野心,但至少对皇权。对他这个父亲还是有那么几分敬畏之情的。
“你大逆不道,离经叛道!”
一字一顿,十分艰难的吐出这几句话,他长呼一口气。然后紧紧闭上眼睛,将头偏过一边去,再也不想看面前之人一眼,仿佛多看他一眼,自己来说都是一种侮辱,是一种伤痛。
“大逆不道,离经叛道么?”
段子黎微垂着头,轻柔和缓的喃喃的重复着他的话,然后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轻笑一声。
“我浴血奋战在战场杀敌无数,建立战功,可父皇,却从未信过我身边使者监军无数,甚至限制我的指挥权,我若是大逆不道,那父皇又如何算?”
“大敌当前,兵临城下,就连最低等的士族都知道,拼死护卫最后一道防线,可那些所谓的监军呢,知道敌众我寡,兵力悬殊之后,竟然私自逃跑,甚至****军心,又如何算?”
想起那一次的惨败,想起那一次,自己差一点就丧生敌手,命丧黄泉,九死一生回来之后所面对的不只是鄙夷,不只是怜悯。还有他人的猜测和怀疑。
这一路之上看似平静,可其中的暗潮汹涌,明枪暗箭。几次死里逃生,化险为夷,谁又知道?
多方势力都要置他于死地,敌人在想方设法的杀他,兄弟在想方设法的杀的,政敌在想方设法的杀他,而他自己的父亲呢,明知道这一切,却只因为他的残疾,直接漠视所有的委屈就因为他才不可能继承皇权,成为储君吗?
“父皇听信小人谗言,不分青红皂白,夺我帅令,却不想副元帅与敌人勾结,前线险些崩溃,敌人50万大军差一点就如入无人之境。”
“若非我后来察觉凭借本身的威望力挽狂澜,保住最后一道防线,现如今这京城当中,谁睡在这龙榻之上还不一定呢。”
“可是父皇,你又是怎么想的?”
闭了闭眼睛,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毫无知觉的双腿。眸光变得幽深暗沉。好像透过双腿,看到了那场战争的惨烈,看到了一颗赤胆忠心,被无情践踏之时的绝望和悲凉。
“你应该是觉得我故意耍手段,想要夺回军权吧?”
躺在床上的人豁然睁开眼睛,猛的坐起身来,却因为浑身酸软无力,有重重地倒了下去。
“咳咳咳…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惊天动地,似乎要把肺咳出来一样。大凉皇帝一手捶着胸口,另一只手颤颤巍巍的指着床边温柔浅笑的男子。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他昏花的眼中破天荒的闪动着泪花,不知道是因为剧烈咳嗽难受流下的眼泪,还是因为对这孩子的心疼,对昔日之事的悔。
不过这些段子黎应该没有心情也不想去了解了。
他好像没有看到床上之人的难受,依然自顾自的说着,毫不在意自己的每一句话都会像是一把钢刀,刺在那人的心上,即使,那个人是自己的父亲。
“天不帮我,我逆天,这些人要害我,我当然更不会放过,他们一个个的就该死!”
这么长时间的忍辱负重,这么长时间的默默无闻,早就已经受够了。哪怕是再这样下去,连自己都忘了自己曾是那样的意气风发,纵马扬鞭,驰骋沙场威震天下。
事到如今。他不会再给任何人任何伤害自己的机会,
“父皇放心,儿臣会让您亲眼见证儿臣是如何一步一步登上巅峰的。”
大凉皇上喘气如牛。许久才止住了咳嗽,怒视着眼前的人,额头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如果他现在可以站起来。并且手上有一把剑的话。相信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上前清理门户。
可是现在他不能,就算知道一切也没有办法阻止,深深的闭上眼睛。
悔字绕上心头。可他后悔的是什么?是没有看破儿子的野心和算计?还是后悔曾经犯下的错? 就只有他一人知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