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两人已经离得很近，秦石武还是向姓彭的小个子跨出一步，把那家伙吓了一跳：“你是哪位？”
和堂堂支队长、黎明调查部的精英相比，即便身高上的劣势不这么巨大，气势上也存在相当差距。秦石武是出生入死，真刀真枪参加过许多战斗的，远不是随随便便一个从来也没见过血的人可以想象。
“我是彭队长，”小个子抬高音量，“督察总队的彭队长。”
自我介绍把姓连着职务说出来，还说了两遍，真有这种家伙存在，亲眼见到一个活的刘弈简直要笑出声来。
“彭？”秦石武故作惊讶，“什么时候的人事变动？督察的队长姓黄，我上午才和他通过电话。”
自称队长的小个子脸上一红：“我是副队长。”
“那你一定是新来的，不了解情况。真不好意思，”秦石武绕过彭队长，“作战方案是机密，如果想知道，完事后有总结会，你可以来旁听。”
彭副队长嘴角一扁，两片薄嘴唇正要张开，秦石武和刘弈已经上楼——他们直接无视了他。在楼梯上，刘弈问道：“那家伙是什么人？”
音量控制得非常好，彭副队长正好能听到，又听不真切。秦石武满脸鄙夷：“我哪知道！”
“平时经常和这种家伙打交道吧？”
“别去管他们了，快干正事。”
他们来到三楼，双层窗帘严整地遮住窗，没有开灯，房间里昏昏沉沉。预定的狙击点上，老师他们还事先堆了一大堆空纸箱，背光的情况下，未经训练的人不可能发现枪管从这里伸出。
秦石武小心翼翼地拉开窗帘，刘弈先用望远镜和测距仪观察，虽然之前的几个月里一直由AL代劳，基础他倒还没忘记。老师他们选择的位置非常好，从这里望过去，不光是绑匪他们所在教室，左右两侧紧邻的教室也没有死角。老师已经握着手枪在隔壁待命，两边的走廊上依稀能看到埋伏的队员，博士则刚从自动贩卖机上买了罐咖啡，一个人喝得优哉游哉，为了装得更像，其它队员都离他远远的。
直线距离仅仅不到60米，绑匪没有专业素养，没用人质挡住自己的要害。刘弈拿起他最爱的QUB，仔细检查了一遍，调整好标尺。这个距离上，以他的技术，说瞄人左眼，子弹绝不会偏到右眼。相比几天前与高卢那场激战，眼前的任务实在太过简单，没有危险，对方完全暴露，身边是随时可以支援的同伴。
和平真是好，他暗自感慨，可以拿着枪收割手里只有刀的家伙。秦石武转过头，以眼神询问，刘弈做了个手势请他稍等。教室里，也许是一个位置待久了腰酸背痛，也许是嫌太阳晒得厉害，绑匪正拖着人质移动位置。等他们停下来，刘弈瞄准绑匪的脑袋，60米不到，连子弹下沉和横摆的影响都不用考虑，瞄准镜中央的十字对准了就行。
他没再做手势，这个时候分出一只手会影响狙击枪的稳定。“我ok了。”他微微张口，声音低而含混。不是为了怕人听到，而是下颚开合过大的话，同样会让准星偏移。
示意过明白，秦石武掏出对讲机，正要给博士发信号，背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他们以为出了什么事，回头望去，却看到督查总队的彭副队长匆匆忙忙跑上来。
“你们，”他有点儿喘，想来是爬上三楼的缘故，“在干什么？不是说好有谈判专家来的吗？谈判专家人呢？”
秦石武指指刘弈。
“他？”彭副队长变了脸色，“可他是个狙击手啊。”
支队长显然不屑回答，刘弈耐着性子告诉他：“按队里的习惯，我是首席谈判专家。你觉得我们说的‘谈判’是怎么一回事？”
“你们要击毙犯人？”
“这是最好的办法。”
“那对人质也太危险了，不行。万一没打中犯人，或者打中了没有死，再不然直接打中了人质，要怎么和上级交代？”
“放着他们不管更危险，”刘弈很理解秦石武为何不想理这个人，“看到人质了吗？还有他爸妈？看到了吗？不能让他们再煎熬下去，事情得尽快解决，那两个是亡命之徒，拖下去才是没法交代。”
“不妥，”彭副队长反对，“还是先汇报后再决定的好。人质和犯人紧挨着，风险太大，一旦出事，我们都要被问责。”
“汇报？找谁汇报？现场我有处置权，”秦石武不耐烦地摆着手，“刘弈，准备动手。”
“我瞄准了，”刘弈道，“不过我需要安静。身边有人啰啰嗦嗦干扰的话，我会分心，刚才有谁说过，那对人质也太危险了。”
“你们……”
彭副队长大概从没被人这样对待过，正要和刘弈理论，秦石武截住他：“没听到吗？现场需要安静。干扰狙击手的瞄准导致人质受伤，甚至更严重的后果，你觉得是谁的责任，尊敬的彭副队长？顺便，按照惯例，我这儿可是全程录着音哪。”
极为不爽地咕哝了声，彭副队长退到一边。刘弈把心思放回瞄准镜上，看来太过和平也有弊端，在战火纷飞的地方很难遇上这种人，因为他们一定死得很早。恰在此时，可能是被灰尘抢到，彭副队长打了个喷嚏，又咳嗽好几声。
“真对不起，能请你稍微忍耐一下吗？我正瞄准呢。”刘弈毫不客气地说道。
一声口哨，是秦石武吹的。彭副队长憋了好一会，终于还是没出声。
稍稍停顿片刻，刘弈又故意问道：“谁的手表响？太吵。”
他知道秦石武是不戴表的。其实狙击手对环境的要求远不如外科医生苛刻，下雨，下雪，炮火，枪声，各种环境下都能射出致命的子弹，刘弈是有意戏弄。支队长那句全程录音看来效果拔群，手表秒针跳动的声音消失，看来彭副队长捂住了手表。
“可以发信号了。”刘弈再度示意。
拿起对讲机，秦石武简短地发出指示。博士来到校舍前，仰着脖子喊话。持刀控制人质的绑匪没有动，他的同伴警惕地走到窗边，拉开窗户向下张望。
就是现在。刘弈扣下扳机，同一时间老师从隔壁窗户翻出，敏捷地向探头的绑匪开枪。两朵血花在两个家伙的脑袋上同时溅开，没伤到人质，没用其他人出手，整个过程还不到一秒。
刘弈特别留意了下被绑男孩的父母，父亲不住向身边人道谢，母亲则跪地痛哭，围观群众中迸发出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很好，其中有一部分是给我的，他深感欣慰，这事解决得真是完美——
不，没那么完美。秦石武拉开窗帘，他们看到老师在窗台上摇晃了几下，没有稳住姿态，伸手想拉住窗沿，却连整扇窗户一同拉下来。失去平衡的老师顿时从三楼掉落。
